第3章 回家
酒泉，京城以西三千里，北靠敦煌，东临张掖，与其他国境线不同，酒泉西南方向虽是边防，但军事守备却不算太强。
一是因为边境线便是祁连山脉，少有人烟；二是这条山脉离酒泉最近的汶焦山是氐人领地。
而氐人以西是民风彪悍好勇善战的羌族领地，以东又是兵强马壮国力昌盛的大永王朝，夹缝生存的氐人能延续血脉已然不易，根本没能力侵略他国。
所以，酒泉郡的边境城防大多时候都比较松散，也几乎很少有人从西城门出入，只是偶有行商走贩会去汶焦山与氐人做做应季的小本生意。
不过今日算是稀奇，放哨站岗的士兵还真碰上了一个从这个门进城的人。
“ 你听不明白吗？我说我是刘桐，我是本郡郡守之子！放我进去！我要回家！”
“嘿，还有名有姓的，郡守之子刘桐，你说你是流落民间的私生子也像一点啊！”
“冒充官家子弟，你不要命啦？”
“你个臭要饭的，脑子饿傻了是吧？”
“就是，哈哈哈！”
守城的士兵们言语间充满了嘲讽与讥笑。
刘桐听完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光溜溜的身子满是泥沙汗水，腰围一个麻袋，手拿一根树杈，脚底下只剩一只草鞋，比起要饭的都还差一个碗。
刘桐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只好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那你们要怎样才能信我是郡守之子。”
“不是，你为啥非要说你是郡守之子，你就说你是个要饭的我不就放你进去了？你现在要冒充官家子弟我肯定不能让你过啊！”
其中一个士兵佯装一脸诚恳，神色中大有一副像我这么讲道理的兵可不多之意。
刘桐一听脸立马就垮了下去，什么意思，我在氐人那儿忍气吞声就算了，回到这边都还要装乞丐？凭什么我要受这种委屈，我不干！
“欺人太甚！把你们老大叫来！把这里管事的叫来！”
刘桐把树杈拐棍一扔，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骂街姿态。
“嘿，我给你脸了是不？”
见这厮要撒泼，士兵也收起捉弄心态，准备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我说，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刘桐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再鼓起胸腔，一声怒吼咆哮而出，脸涨得通红。
“嚯~”
“这小子嗓门挺大啊！”
一众士兵被这一嗓子吼得直捂耳朵，看向刘桐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警惕。
刘桐本人也有些错愕，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儿，关键喉咙还一点都不痛？
“吵死了，是何人在此喧哗。”
这时，一个男人一边用小指掏着耳朵，一边从门内走了出来，看身上甲胄，明显要比这几个士兵精致华丽不少。
“大人。”
“大人。”
士兵纷纷向他恭敬行礼。
“这小子居然冒充”
“哟，这不是咱们郡守大人的长子，刘桐刘大少爷吗！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没等士兵说完话，此人便立刻弹掉指上污垢，双手抱拳微微行礼，只是脸上透着一股轻蔑。
众士兵脸色一变，这家伙居然是个真的。
刘桐眉头一皱：“你认识我？”
“卑职乃城门校尉冯自强，自然也是刘大人的兵，去府上拜访的时候，见过几次大少爷，大少爷的风姿，卑职不敢遗忘。”
冯自强依旧抱拳，表情也依旧轻蔑，对刘桐的鄙视根本不加掩饰。
刘桐逐渐有了印象，这人好像在酒桌上被他捉弄过几次，但碍于身份，次次也都没有发作。
妈的，原主这个二百五到处结些梁子，整得现在多尴尬。
“咳咳！免礼免礼，那什么，给我备辆马车，送我回府。”
“不好意思，没有闲余车马。”
“那你派人去府里通报一声，让人来接我。”
“不好意思，没有闲余人手。”
“那你给我准备套衣服，你总不能让我这幅模样走大街上吧！”
“不好意思，没有多余衣物。”
“你特么”
刘桐气得直咬牙，这货还真就跟自己杠上了。
“你就不怕我回去让我爹给你穿小鞋？”
“不怕，朝廷放心让刘大人既为郡守，又兼职驻军都尉，凭的就是刘大人公正严明，从来不徇私舞弊，这一点，将士们都服气得很。”
冯自强提及刘弘程时脸上净是敬佩之色，一说到徇私舞弊便又看回了刘桐，鄙夷之中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心说刘大人一世英名，怎么生了这么个废物。
刘桐轻轻叹气，看样子是讨不了好了，没想到这些当兵还真挺有骨气，不过也好，是百姓之幸事。
“行行行，不劳烦您了，我自己回去。”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再说下去的必要，刘桐干脆了当的掠过冯自强，径直离去。
路过一名士兵时，一手顺走了对方的汗巾，大大咧咧到：“我拿张这个走总可以吧，想要回来就自己上府里来取。”
士兵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求助地看向了冯自强，而后者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你拿它作甚，又遮不住个啥。”
“能遮住脸就行，认不出我，就丢不了脸。”
刘桐步伐轻快，潇洒不羁，好像刚才的刁难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冯自强看着这道背影，心里莫名感觉，这小子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要搁以前不动手是不可能的。
“有点儿意思。”
“靠！你用来擦啥了！什么味儿啊！”
城里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刘桐这才一路在街坊们的目光中，到达郡守府门口，好家伙，还好蒙着面没让人认出来，要不然还真就当街社死了。
看着牌匾上硕大的“刘府”二字，刘桐不由得咂咂嘴，不愧是集兵权与政权于一身的土皇帝，这府邸就是气派，红墙绿瓦，门槛都齐腰高。
“诶？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翻新什么院墙啊？”
一番打量之下，刘桐发现拐角处正有一伙工匠在刷墙，朱漆绮丽夺目，犹如凝膏。
朱漆？他眉头一皱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了腰间的麻袋。
“哪来的叫花子，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正当刘桐思绪飘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娇骂。
只见一名婢女一边撩开马车门帘，一边瞪着美眸朝刘桐呵斥。
刘桐嘿了一声正要发难，结果车里出来一人，在车夫的搀扶下，那人边下车边轻声道：“小翠，不必无礼，打发走便是。”
“好的少爷。”
婢女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二郎？”
刘桐看清所来之人后，忍不住低呼一声，这不正是他那才高八斗风流倜傥的小老弟刘沛榆嘛！
刘家二郎闻声楞了一下，试探反问：“大哥？”
刘桐一把扯下蒙面汗巾，苦笑一声：“是你大哥我。”
见到是刘家大少爷后，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他怎么这副打扮？小翠想起刚才的驱赶更是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你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刘沛榆震惊之余还感到一丝荒谬，这个大哥，成天混的什么圈子，玩得脸都不要了！哦不，还知道蒙面的话，多少还是要点脸但也是粗鄙至极！
“玩？你以为我玩去了？”
刘桐也同样震惊：“我消失的这段时间你们居然以为我在玩？不是，我消失了几天啊，没人找我吗？”
“就两天啊，你不经常这么干吗？找你作甚？”
刘沛榆一脸莫名其妙，这刘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常年留宿于青楼赌坊，等把腰包玩空了自己就会回来，谁吃饱了撑的去找你？
刘桐一阵无语，这人设未免也太深入人心了些，等哪天真出了事，怕是尸体臭了都没人知道。
“吱呀~”
正当几人还在互相懵逼的时候，刘府大门从里而开，一服饰低调又不失贵气的精瘦老者出现在了门口，刘桐记忆中，此人是刘府管家。
“二位少爷快进屋吧，门外不是聊天的地儿，大少爷，洗澡水已为您安排妥当，请尽快沐浴，不要耽误老爷用膳，来人啊，扶大少爷前去沐浴。”
“是。”
没等刘桐说话，管家便三言两语将一切安排妥当，干练之余还有一丝不容置疑。
随即，刘桐便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带进了刘府。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刘沛榆也摇摇头跟了上去，对于这个大哥，他倒也没有太厌恶，更多的感情是，怒其不争。
“最近府上发生过什么事吗，怎么外面在刷墙？”
刘桐一边跟随丫鬟的步伐，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到。
“回少爷的话，前几日有一名刺客潜入，被府上高手发现，两人搏斗时院子受了些破坏，少爷所见应是工匠在修缮院墙。”
“说具体点，到底前几日？”
“五日以前。”
“刺客抓住了吗？”
“奴婢听说还没有。”
“少爷，请。”
言语间，三人便来到了浴室，此时屋内已然摆好一个硕大的澡盆，热气腾腾的水里，洒满了各种花瓣与养生药材。
两名丫鬟也已熟练的、怯生生的站在了澡盆两侧，不敢与刘桐对视，两张小脸有些微微泛红。
刘桐看着这俩一左一右搁那杵着，没好气道：“你俩不出去，我怎么请？”
俩丫鬟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不解。
“平日里，少爷不是一定要奴婢服侍才肯沐浴吗？怎么今日”
“今日小爷我想通了，我要自己洗！呃从今以后都是自己洗。”
“真的？！”
俩丫鬟眼里充满了惊喜。
“真的，快出去吧，不是让我早洗完早吃饭嘛！磨磨唧唧的。”
刘桐朝她俩挥挥手，一边解开缠在腰上的麻袋，一边跨入澡盆。
“谢谢少爷！”
俩丫鬟感激的同时立刻将脸扭了过去，准备要跑。
“等会儿，把这麻袋带走，放我屋里去，弄丢了要你俩好看！”
“是，少爷。”
俩丫鬟接过麻袋，逃难似的退了出去，虽然不明白大少爷干嘛留下这玩意，但无所谓，照做就是，总比陪他洗澡好。
“看来这里的水，深得很呐！”
刘桐叹息一声，沿着盆边缓缓下潜，将整个身子都没入了水中，只留一串气泡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