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夜的歌(6)
看起来依旧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每一个经过这座城市的夜晚一样,只是多了一阵歌声,只是多了一个路过这里的行者。
但是,这个国家权力的巅峰之人,现在就站在这里,大晚上的时候,突然到来。看着身材略显肥胖的国王,公爵连忙带着部下上前行礼。
“我的国王陛下,没想到您深夜来访,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国王裹紧了身上的大巾,看着眼前的封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听说了那个玉环岛人的事,他在你这里?”
“啊,是的。”
“大先知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很多事我想要问问这个孩子,快让我见见他。”
身后的小王子一脸阴沉,他大声嚷嚷着:“我的未婚妻呢?她在什么地方?”
公爵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他有些不自然道:“王子殿下稍安勿躁,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喊她过来。”
“不,不用了,这里我熟,我自己去找她!”小王子的话语斩钉截铁,仿佛不容置喙。话音未落,他便撇下佣人,如离弦之箭般往后院跑去。
国王对这个孩子向来是溺爱有加,此时他只是招了招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公爵大人,快点让那个孩子过来吧,小孩子的玩闹就由他们去吧。”
公爵闻言,赶忙行了一礼,然后匆匆忙忙地往后院走去。
凉亭边,月华正在同乐乐学习歌唱。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歌者,面对这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月华鼓起勇气,轻声问道:“抱歉,我想问您一下,您的歌声如此宏大,您的内心从来没有过忧愁吗?”这句话既是问乐乐,也是问她自己。
乐乐微微一笑,宛如春花绽放,轻声回答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无忧无虑的人呢?谁都不能免俗。我从小就是歌者,我的父亲是上一任歌者,我继承了他的基因,我也是天生的歌者。”
“但是,在玉环岛上,歌者需要待在祭台附近,不能轻易见到别人,更不能与其他人相爱。歌者必须保证自己的纯洁,直到月光的指引,告诉我未来的另一半是谁,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乐乐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我来自玉环岛,可我并非玉环岛之人,我乃祭台之人,除了祭台,我未踏足过任何地方。我仅有的朋友,唯有祭祀者们、歌者、舞者、诗人、画家、雕刻家。”
月华愣住了,原来……乐乐从未如她所想那般快乐。
“那为何你的歌声……”
“只因这世间值得歌颂的,不止有人,还有万事万物。值得歌颂的情感,不止有束缚,还有盛大。我们所能歌唱的实在太多,当自我束缚时,我们的歌便会变质。”
乐乐未曾言明的是,他尚年幼时,睡梦中曾目睹过浮空岛的景象,他知晓浮空岛上俯瞰大地的模样,这整个世界尽收眼底,当望见整个世界时,他便深知,自己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必定存在浮空岛,只是他未曾见过神明。
月华正思索着乐乐所言,忽然,小王子出现在了那里,他看着孤男寡女并肩而立的二人,嫉妒的火焰在他心底熊熊燃烧。
“你们在做什么?月华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可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小王子怒发冲冠地走了过来,他狠狠一巴掌扇在乐乐的脸上。
“你是哪里来的野狗?竟然敢和我的女人挨得这么近?”
月华看着这一幕,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乐乐怒目圆睁地看着他,自己在玉环岛的时候,也曾是众星捧月的那个人,自己也曾为了全人类的生存,为了万亿人类与神明的献祭,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值得吗?
忽然,月华像发疯了一样,一把推开了乐乐,手里的玉质发簪狠狠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小王子胸膛。
她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精准地刺穿了小王子的心脏。血液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浸溅在她的脸庞上。
她的泪水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放肆地往外流,她在为自己悲惨的命运而挣扎,她不在乎自己的明天,也不在乎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他们是不是还有明天。
小王子死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没有了一丝声息。
月华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将玉簪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换来自己的解脱。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她转头看去,是乐乐。“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会帮助你的。”
月华有些呆滞,她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般,无助地看着乐乐。
乐乐一把夺过了月华的玉簪,然后当着匆匆赶来的公爵的面,再次将玉簪亲手插回小王子的胸膛。
&34;不,你干了什么?&34;公爵在咆哮,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
乐乐回头冲着月华笑了笑,月光之下,两个为了生存而抵死反抗的人,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他们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只是,国王的降罪,他们谁都担不起,谁都无法承受这沉重的后果。
月华呆呆地问:&34;为什么?&34;
乐乐最后回答她,说:&34;因为,我大概知道了,我一直追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是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般,闪耀而又遥不可及的东西。&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