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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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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我拿着檀旆给的令牌去京兆尹府要了准许,提前跟巡防营打过招呼,他们早就派人到现场来维持秩序,百姓在茶肆越聚越多,却一直没引发什么骚乱。

    眼看人来得够多,我起身对前来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今日碰巧诸位在此,我有几句话想与诸位说,烦请赏脸。”

    人群中有人发问:“你要说前几天那位大师给你看相的事吗?”

    我道:“正是。”

    人群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位卖坚果的大娘迟疑道:“可是大师说这件事……不能说啊。”

    我猜到会有人说类似的话,倒是早已做好准备,严肃地道:“如果沅国真有战乱的风险,那这件事必须说,最起码要让你们有准备,知道在沅国与他国开战时,自己该做什么不是?”

    人群中有零星几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到这幅景象,我心下稍安,我本来还担心没有一个人会赞同来着……

    我继续道:“如果没有,那这件事也必须说,因为这分明就是在制造恐慌,影响你们日常的生活。”

    卖坚果的大娘试探着问:“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说:“今年新建战船,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沅国从未因为安定就停止军械武库的准备,如今我大沅国富民强,若真要开战,世上恐怕还真没几个能做对手。”

    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举手道:“你的意思是,战乱的风险随时存在,但只要沅国一直这样富强下去,人人都不忘战乱的可怕,一直加强防范,就没什么好怕?”

    我话还没说就被人道出了想法,不禁有些惊喜,欣慰地看着他道:“少年,你很厉害。”

    岂知男孩叹了一口气,一脸“就这?”的表情,不耐烦道:“就是说你也不能肯定,说了等于没说。”

    我被他堵得一噎,好一会儿才道:“这种事本来就没人能肯定,之前的那名方士信誓旦旦说大沅有劫难,又说我能化解,不过是出于自身目的而说的谎。”

    男孩对我做了个鬼脸:“那好歹人家敢说,你不就是怕自己说错才讲这种可有可无的话吗?切,胆小怕事。”

    大沅新生一辈也都是人才。

    我预感这个男孩会成为我今天想澄清事实的主要障碍,干脆转头对巡防营的士兵道:“你们有谁有空能把这个孩子带出去吃点东西逛一逛等我说完再回来?”

    巡防营的士兵听到我的话,本来已经准备开始动作,没想到

    <男孩的动作更快,跳起来对我道:“被我说中就要赶我出去,你急了你急了!”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憋不住笑,我气得用深呼吸来平心静气,要不是尊老爱幼的教养压着,我是真的很想打他。

    静虚道长见状,便也不再坐着,起身过来帮我解围:“各位,其实单姑娘今日想说的很简单——那就是各位送她东西请她吃饭的好意她心领了,类似的事情,请大家不要再做。”

    男孩嘲讽地哼了一声,抱起手来面上不屑,“那她直说不就好了?”

    我再忍不住,默默地开始撸袖子,静虚道长抬手,虚拦了我一下,平静地对男孩道:“因为她还想再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和诸位一样都是普通人,不会是某人或者大沅的贵人,凭一人之力便可化解劫难这种话,不过是方士用来骗人的鬼把戏,‘贵人’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现在,围观百姓的注意力已经全转移到静虚道长的身上,有人好奇地向前探着身子,“大师,请问您是?”

    静虚道长谦虚地说:“贫道静虚,从五台山清风观来,前几天我的度牒被人盗走,是单姑娘发现了线索,帮我把度牒找了回来。”

    “度牒”一词在人群中引起了一场讨论,有人在问“度牒”是什么,我不禁扶额,阿七的推测没错,不知道度牒是何物的大有人在,所以不会特意去问,像我这种要求对方拿出度牒证明身份的才不多见。

    等他们讨论渐渐止息,我解释道:“度牒是官府发给出家僧尼的凭证,只有在官府登记在册的才有,没有的一般都是骗子。”

    众人恍然大悟,兴奋地问静虚道长:“所以前几天坐在这儿的那位大师是假的,而您才是真的?那什么……不知道长可否有空帮我看个相?”

    静虚道长微笑着说:“贫道不看相。”

    人群中响起了“道士不看相还能叫道士?”的疑问,我听了又忍不住撸袖子,静虚道长再次将我拦下。

    “并非学道就一定会看相,而是只要学习了相应知识技能的人都会下可能有所误会。”静虚道长认真地解释完以后,又道:“世事繁杂,当世人看不清前路时,便总希望有人能为自己指点迷津,给出一条明确的路来——但其实前路如何,与你们所做的每一次选择都息息相关,旁人根本无法给出具体的指引,这都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求索的事情。”

    人群中有人赞叹道:“道长不愧是道长,说话这般玄妙,与前几天那个骗人的方士语气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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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内心吐血,难道我表达的意思和静虚道长不一样?我说的不也是这个意思?为什么就没人觉得我说的……啊罢了罢了,这件事情只要结果符合我的期望就好,不用管它中间如何发展。

    男孩鄙夷地望着我,向静虚道长那边扬了扬下巴,对我道:“你看人家说的比你好多了。”

    我皮笑肉不笑道:“你要再不闭嘴我现在就让巡防营把你扔出去。”

    男孩不屑地“切”了一声,似是料定我没办法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抱着手坐回原位。

    反正前来围观的百姓闲着也是闲着,静虚道长顺便给他们讲了一段《道德经》,众人听着听着纷纷点头,说“老子”这个人真有学问云云。

    静虚道长终究是清风观的正经道士,说的话比那骗人的方士靠谱得多,我听着也觉得有趣,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半盏茶水。

    小厮很有眼力见地过来给我添水,我认出他就是方士当天看相时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那个小厮,压低了声音问他:“前几天那个方士在这儿摆摊看相,给你多少钱?”

    小厮看了看左右,同样压低了声音回我:“每天三钱银子,这可是我一个月的工钱啊……姑娘您也别怪我,我知道他骗人,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继续问:“你们掌柜的知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知道……吧?”小厮自己也不确定,“有一次方士给我结账的时候,叫赵掌柜看见了,却什么话都没说,大概也是默许此事,毕竟方士的生意好,我们茶肆的生意也好不是?”

    我还有要事要问,倒一时也没空计较他和方士合起伙来骗人,“方士要你做的事,他是怎么吩咐的?”

    “他先是与我闲聊,说起姑娘你来,我说我认识,知道你在水部挂名,嫁给了五官中郎将,你成婚那天我还去凑热闹去看过。”小厮一五一十地说:“他一听我认得出你就很高兴,给了我三钱银子,要我随时注意你的动向,如果你哪天来了这家茶肆排队找他看相,我就把你的位置报给他。”

    我无奈叹了口气,“这次骗子跑了,没有证据也没骗我钱,我不能对你如何,但还是要劝你一句,以后这种事情少做为妙,免得引火烧身。”

    “是是是。”小厮忙不迭应着,正准备走时又好奇地回过头来,“姑娘,会怎么个引火烧身法?”

    我思索片刻,道:“你知道叛国罪有多严重吗?”

    上一个身负叛国罪的是李兴平,被判车裂

    <之刑,这件事没过去几年,想必旭京大多数人都记忆犹新。

    小厮倒吸一口冷气,害怕地问我:“叛……叛国?姑娘,我……”

    “现在还只是推测,我只是推测那个方士是他国细作。”我说完,望着他道:“不义之财,不能随便拿。”

    小厮仿佛被卡住了嗓子,张着口却说不出话,一副快要哭出声来的模样。

    我安慰他道:“没事,就算要追究,你最多就被关几天,到不了李兴平那个程度。”

    小厮摇头抽噎着道:“我不是怕这个,我是后悔自己差点给别国细作提供了方便,实在对不起自己大沅子民的身份……”

    这小厮觉悟还挺高,我很欣慰:“你有这份心很好,想必以后做事也会多考虑考虑,去忙吧。”

    小厮垂着头,一脸沮丧地离开了。

    我把视线转回听静虚道长讲《道德经》的众人身上,震惊地发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魏成勋。

    魏成勋发现我在看他,举起手来小幅度地朝我挥了挥,对自己身在此处一事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一样,衬得我的反应相当之不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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