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阿萝醒了, 正对着杏色纱帐上的牡丹发呆。
昨夜她又梦到了那人, 梦到那人脸色苍白,毫无神气地向她伸手。还没等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去,那人便倒在了她面前。
阿萝伸手摸着这几天圆润的小腹,手指暗暗地戳了戳, “是不是你们想他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让他入梦。
阿萝慢慢起身,伸手想拂开纱帐, 一股轻微的药味儿入鼻。
哪来的药味儿?
她最近睡前喝的是安神汤, 只有早上才会喝一小碗保胎药, 而且那药并没有太重的味道。可现在屋子里这药和她平时喝的并不一样, 味道重不说还带着一股子腥味。
前些日子她就偶尔闻到不一样的味道, 可云双却说闻不到。
阿萝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保胎药,闻了又闻, 摇摇头, 随即唤了一声门口打扫的翠儿。
“姑娘有何吩咐?”翠儿放下扫帚抚了抚身上的灰尘,才踏进门。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药味或者说是一种腥味?”阿萝指了指床上挂着的纱帐。
翠儿低头闻了半天,就快贴在帐子上了, 仍是摇摇头, “姑娘, 奴婢没闻到啊。”
翠儿就是个打扫院子的小丫鬟,从小风餐露宿, 前年才被牙子卖到这里。受苦受多了,嗅觉并不灵敏。
然而阿萝并不知道这些,她想着, 既然云双说闻不到,翠儿也闻不到,那便是她自己的问题了,也许就是孕期的一些正常反应。
又或许是前些日子担心太多,弄得自己精神紧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阿萝暂且放下心,拿起一旁的针线笸箩,继续仿着云双的针脚,缝着小儿的袜子。
可是第二天清晨,她尚未睁眼便又闻到帐子里出现那股淡淡的药味。
刚好云双送衣服进来,看着阿萝出神地盯着帐子,“姑娘可是不舒服了?”
阿萝摇摇头,慢慢坐起来,双脚搭在脚踏上,幽幽说着,“这两天宅子很安静。”
“可不是嘛,祭祖过去了,各房的人该走的都走了,府上自然就清静许多。”
“隔壁的贵人还没回来?”阿萝咬着酸果子,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隔壁?”云双撩开帐子的手顿了顿,随即说道,“那院子有人回来了,却不是齐王殿下。”
凌御寒被抬回成家后,不管是凌御寒的人还是成家的家丁丫鬟都被严格管束,谁也
<不得靠近这两个院子,不得私下议论齐王受伤的事,更不许把事情传到阿萝的耳朵里。
尤其是云双当天就被下了死命令,不仅要在阿萝面前守口如瓶,还要想尽办法拖着她不让出去。
可是阿萝既然问了,就代表她听到了动静。若是还是没人,就显得不真了。
“为什么?”他的人都是暗卫,理应贴身保护。侍卫回来了,他不回来,这不合常理。
“不清楚,那院里都是男子,我们也不好多打听。只是路过时,远远地看了一眼。”云双用手端起药碗给阿萝,待她喝完药后,收拾了东西便关上门。
门被合上了,窗子却被打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阿萝和小灰。
“王爷不回侍卫回,不会出事了吧?”阿萝摸着狗毛喃咛着。
哼唧。
小灰昨晚看到了凌御寒,他身上血腥味浓烈,必然是出事了。
小家伙看着蹙眉的阿萝,想着凌御寒的交代,再次学着小时候那般装着可爱天真,逗阿萝开心。
小灰跳到榻下,从下面扒拉出一个酱红色的小蹴鞠,两只爪子颠起来后,再用嘴巴鼻尖儿顶着,在阿萝床前,像只海豚似的顶球跑。
“你快别闹了,我肚子都笑疼了。”
阿萝觉得越看窗外越烦心,便起身回到床上。并用脚踢踢床尾,示意小灰跳上来。
“知道你心疼我,可这么跳来跳去,你也累啊。”她一手摸着小灰,一手摸着腹中的两个宝贝。
她连着几日都不舒服,只能斜躺在榻上,闲来无事看看书,缝缝帽子打发时间。把小灰留在屋里,她还能少些寂寞。
“既然外面阴沉沉的,你就待在这睡觉吧,免得出去弄得脏兮兮,云双几个还得给你洗澡。”
哼唧。
小灰懒懒地窝在一旁,把脸埋进阿萝的被子里,说睡就睡。
阿萝笑着把被子盖在它身上后,伸手拿过枕边放着的《药膳》,这书是她在成墨韵那里借来的。她觉得既然准备在云城扎根,那便要寻个营生,一个能养活她们一家四口的营生。
她不能永远住在成家祖宅,成墨韵早晚是要回京都的。她要抓紧时间学些药理,学做药膳,今后在成墨韵的药铺旁开间药膳坊。这样她既能照顾好孩子,也能赚些钱。
“哎。”突如其来的蠕动打断了阿萝的憧憬。
她第一次当娘,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就像是汽水喝多了,肚子咕噜咕噜的。
<
“你们,你们在动吗?”阿萝瞠目,才四个月就会动了?
“你们再动一下,动一下就好。”阿萝扔下书,两手贴在小腹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动动呀。”
一听到小主人动了,小灰也不睡了,连忙从被子里下爬出来,蹲在阿萝肚子旁边,伸出小爪子轻轻悬在上面。它一边观察着阿萝的神情,一边盯着一动不动的小球,小爪子想摸又不敢摸。
“可以轻轻地摸一下,一定要轻轻地。”看着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样子,阿萝抓着小爪子轻轻地放了上去。
只不过小胎儿太小,动那一下也是因为阿萝刚刚心情压抑。这会儿小灰的爪子贴上去,里面的小人儿压根不搭理它,动也不动一下。
哼唧。
小灰急了,一只爪子戳戳阿萝的胳膊,瞪圆了眼睛盯着肚子。
“她们还小呢,以后会次数会越来越多的。”阿萝笑笑,揉着小灰脖颈上的毛,“以后她们出来了,你要保护她们,陪着她们玩吧。”
一想到以后小灰看孩子的场景,阿萝就能笑出声。
两个小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一只大大的狼狗跟在身后,好不招摇,看谁敢欺负她们。
哼唧。
小灰眼底闪过兴奋的金光,可不知怎么,小脑袋里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画面:两个小娃娃,一前一后,一个揪着它的耳朵,一个拽着它的尾巴,而它坐在中间动也不能动,好不凄惨。
不过,它小脑袋摇了摇,又稀罕地贴了过去。
自此,小灰放弃了一切外出觅食的行动,一刻不离地跟在阿萝身边。可谓是走哪跟哪,寸步不离地盯着肚子。
“姑娘,小灰好几天没出去玩了。”云双正在帮阿萝在做好的小帽子上绣花,看着小灰闪闪发亮的眼神,好奇地问道。
小灰前两天是病恹恹的,不爱动。从昨天开始竟然趴在床上,一直盯着阿萝的肚子,她们拿着肉骨头,都叫不动它了。
这可叫丫鬟们觉得出奇了。
尤其是云双看着它时刻盯着肚子的一幕,深感诡异,“它这么盯着一整天了,不会累吗?”
“怎么不累?”阿萝笑着反驳,“它呀,宁可累着,也要等着里面的小家伙动动,它好摸摸呢。”
“摸?摸什么?”云双放下手里的绣线,蹲在一旁,“她们会动了吗?”
“昨天我肚子里面有点动静,很轻微的那种,刚好被小灰遇上了,这不就一直等着了。”
<阿萝把小灰盯肚子的事当着笑话讲给云双,恰好被过来诊脉的成墨韵听到。
“里面的小家伙开始动了?”成墨韵还没亲手感受后,兴冲冲地就坐到阿萝身边。
“就动了那一下,不然它能这么盯着不走?”阿萝打趣着被挤到一边,急得团团转的小灰。
“我也来看看。”成墨韵也没见过胎动,又是自己的小外甥们,更是坐这儿等着,也不走了。
·
夜里,凌御寒再次不顾劝阻,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了阿萝屋里。尤其是白天暗卫汇报说,阿萝这边有了胎动,他更是熬不住,必须过来看一眼。
咳咳。
外面狂风暴雨,秋风阵阵吹着,夜里的云城比白天冷了不知多少倍。凌御寒从隔壁过来虽说有韩五护着,到底还是被风吹到,一时间没忍住咳了一声。
“是谁?”半夜风雨太大,正想看看门窗是否关严实的丫鬟看到了两个黑影,就叫了出来。
然而她动作慢了,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道黑影转身击中后颈,瞬间倒在门口。
哼唧。
听到外面有声音的小灰,已经蹲在门口守着了,一双狼眼巴巴儿地瞅着他。
“没事,进去。”凌御寒知道它在担心,可他无法像过去那样蹲下摸摸它,只能轻声说着,“我们进去看她们。”
自从早上听说了孩子动了,凌御寒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又多些阳光。如果说阿萝是照进他阴暗生活的一缕阳光,那孩子就是阴雨过后的一道彩虹。
凌御寒撩开帘帐,坐在床沿儿上,想近距离看看那个小球。可外面的冷气和屋里的热气相交替,他根本抑制不住咳嗽。
他怕吵醒阿萝,只好转过头,用手掩着嘴。整个人憋得一抽一抽的。
就在他低头咳嗽时,一只白底绣桃花的帕子出现在他面前。
凌御寒顺着帕子看过去,背上突然一阵寒栗,两眼直视着递帕子的人,下意识地说着,“谢谢。”
她明明是睡熟的,怎么突然坐起来了?怎么就让她看到自己了!
凌御寒心里的鼓咚咚作响,生怕下一刻有什么风暴到来。
阿萝看着高大的身躯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那张憔悴的脸正如她梦中一样惨白。不过她并没搭话,只是默默地摸着肚子看着他。
“对不起,吵醒你了……咳……”咳嗽声越来越重,“我就是……不放心……”不放心你,想来看看。
凌御
<寒心里没底,尤其是她眼底根本没有一丝波澜,这叫他沮丧而懊悔,连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
阿萝随手从一旁的柜小柜上去了茶壶和茶碗,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依旧没说话。
“谢……谢谢。”凌御寒下意识地接下茶碗,一饮而尽,“咳咳……咳咳……”
看着阿萝一脸镇定,凌御寒尴尬地把茶碗放在床边。
“这茶……好喝。”这是凌御寒心里的实话,这杯水比御赐的琼浆玉液美味不知多少倍。
“所以齐王殿下深夜来访,就为了小女子房中的一碗凉茶?”都凉了的茶,还能好喝?阿萝轻嗤。
“你,你都知道了啊。”听着语气,她这是生气自己隐瞒身份了,也气自己半夜不请自来。
“我那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永城人杂不安全。”
“都过去了,王爷不用挂怀。”阿萝说得随意,放佛眼前就是个打过照面的陌生人一般。
“只不过王爷总深夜到访,毕竟不合适,还请王爷自重。”
屋子里的药味儿一直都没有散去,直到早上她醒来得早,在纱帐上发现一个暗红发黑的痕迹。
反复琢磨,认定那应该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药味儿,血滴,隔壁院子只见侍卫不见王爷,这些联想到一起,她心底的疑惑彻底迸发。
索性晚间送来的安神汤她一口没喝,全部倒进了窗子边上的那盆文竹里。
果然,没了安神汤的药效,她睡得并不算好。刚刚外面一有声音,她就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却没有动作,只转了个头看向门边。
只见小灰轻车熟路地蹲坐在门口,在那人脚边蹭了蹭后,跳上床榻去趴着。
小奸细!阿萝这下知道了,为什么半夜进人都没人知道了,原来就是小灰这个小奸细放进来的。
“王爷真是好手段,连小女子养的狗都能轻易收买。”
小灰突然听到狗,立刻跳了出来,摇头摆尾地澄清。
哼唧。
“你别给我装无辜,他身上这味道在我屋子出现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阿萝根本不相信,指着扒着床边的小灰,“今晚不想见你,到外间睡去。”
哼唧。小灰垂着脑袋,溜溜地挪到外面,贴着门边趴下,两眼盯着里面。
“你别怨它,我就是想看看你。”凌御寒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撵他走呢。可他终于能面对面看着她
<了,就想多看两眼,多听她说两句话,哪怕打他骂他都好。
咳咳。
咳嗽声再次响起,他也撑不太住了。他的毒慢慢解了,可这伤口因为每天夜里过来看她,总是牵动伤口,所以一直都没好。
凌御寒看着一言不发的阿萝,心里紧张,又开始不停地咳嗽,伤口再次开始轻微的渗血了。
孕后阿萝的感官比常人敏感得多,闻着一股血腥味,就开始反胃。
“韩五。”她忍着不适,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字呀,感觉自己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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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大家的要求,今天让他们见个面。
还有跪榴莲什么的,可以罚他,但那时候没有榴莲所以换个方式整治小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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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想法可以提,在保证我主线的情况下,我会酌情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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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糖今天被医生扎成了筛子,好疼好疼地从医院爬到单位。
大家要注意身体,平时生辣腥冷的少吃,有时间多睡觉,好好保养。
明天或许会晚一点,因为真的好疼,不知道明天起床是个什么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