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逯杭一大早便上早朝去了，得了空沈清墨便借着买糕点的由头，溜出了府。城西边有处小巷，据说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做出的糕点隔着老远便能闻见香味，平日里排队买的人很多，今儿个天气不算寒冷，太阳早早的便挂在了天际温暖的照耀着大地，沈清墨拢了拢领口，抬眼瞧了瞧不远处已经排了长队的铺子，走了过去。
这条小巷在这间铺子开业前，实在是冷清的很，几乎没人会来，如今却熙熙攘攘的聚了许多人，连带着旁边的铺子都接连开了张，生意跟着红火了起来。
“哎！站的好好的，你突然往后退什么呀！撞到人了知不知道，脏死了！”
糕点铺子门外排的队伍已经快到了小巷口，沈清墨排进队伍没多久，便听到队伍前方传来一声尖叫，她抬眼望去，只见一粉衣女子手捂着口鼻，跟前面的人刻意拉开距离，满是厌恶的打量着那人，那是一个沧桑朴实的老者，衣服上满是补丁，说他像是乞丐，也不为过。
“对不住对不住，俺腿脚不太好，站太久了不稳，俺不是故意的，俺只是想给小女儿买点吃的……”老者身形颤颤巍巍的低着头不住的跟粉衣女子道着歉，换来的却是一阵阵的白眼。
“行了行了，你往前站往前站，离我远点。”粉衣女子不耐烦地撇开脸，随意摆了摆手，转而轻抚了抚额间的头发。
围着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老者缩着脖子缓缓转过身继续排队，脚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又不敢太大幅度，生怕碰着前面的人。
“队伍往前走！”糕点铺子人来人往，里面的伙计见队伍不动，忙出来高声喊了两嗓子。
之后倒也没再发生争执，偶尔有些看这队伍过长想要侥幸插队的人，也被大家喊了回去，队伍在往前排，陆续有人进了糕点铺子又出来，沈清墨无聊的四处张望着，恰巧看到老者腿脚不利索的走着，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进入店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这条街因为生意突然红火起来，人变多了自然巡街的城中侍卫也多了起来。
排队时间还不算太长，很快便进了店，沈清墨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糕点铺子不算大，却琳琅满目的摆了各式各样的吃食，白色的托盘里整齐的摆放着各色糕点，一个个规整的小方格内盛满了果脯。店家贴心的递上了一个小纸袋，供大家随意挑选。
挑了几块店里招牌的糕点，蜜饯一样拿了几个，沈清墨来到杏脯前，刚抬起手想要用木勺盛几个，旁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上前，想拿又往后缩了几下，犹犹豫豫。
她下意识往旁边望了一眼，有些惊讶，这手的主人，便是方才那名在排队中起了争执的老者。他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上，还有几道疤痕，见她望过来，老者目光胆怯的立刻缩回了手，并且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生怕被人责骂。
沈清墨皱了皱眉，这老者卑微的神情着实让人怜悯，眼见着老者迈了步子似乎想要离去，她伸手刚想叫住他，便被一旁的店小二打断。
“怎么了？”沈清墨不解的看了眼店小二，又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老者的身影。
店小二满脸堆着笑看着她，“姑娘可是想挑这杏脯？”
沈清墨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点了下头，店小二继续热情的介绍着，“我们家的杏脯都是独家秘制的，姑娘好眼力，可要多带走一些才是啊。”
店小二絮絮叨叨地介绍了一堆，沈清墨已找不见老者的身影，大概是已经离去，只能收回目光，冲店小二抿唇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多谢，我自己挑选就好。”
店小二这才离开去给别人推荐，她本来是想叫住老者让他来挑些东西，老者看着实在有些可怜，她心里不忍，想着帮他支付银两的，奈何被店小二缠住，只好作罢。
店里络绎不绝的人，糕点的香气弥漫在屋里，让人忍不住就多夹了两块放进袋中，货架上的果脯果仁也很受欢迎，很快便见了底，店家急忙又补上货。沈清墨选了两袋子糕点，又称了两斤的果脯，付了银两便朝店门口走去。
刚踏出店铺没走两步，胳膊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虽说撞的力道不大，但因着毫无防备，手里的袋子还是没能抓稳，“啪”的一声便掉在了地上，装着果脯的袋子口没封住，颗颗果脯从纸袋中滚落出来撒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别打我别打我！我带了银两的，我明明带了的，我不是小偷，真的不是。”
以为是别人无意间撞到，也怪自己没有抓牢，掉在地上的果脯显然是不能吃了，但也不能就任它散落在地上，沈清墨拢了拢裙摆，正要弯下腰去捡，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快要够到纸袋的手突然顿住，她偏头望过去，赫然看见方才不见了踪影的老者此刻正被人拉扯着。
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手上挣扎着想要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嘴里激动的喊着：“我没有偷东西，没有，你们放开我！”
糕点铺子的小厮根本不听他解释，强硬的拖着他就要走，“跟我们去见官府去！”
“来让一让，都散开，围这么多人干什么呢。”身后传来声音，沈清墨看过去，几名巡街护卫大概是听到吵嚷的声音，过来查看。
“官爷。”小厮看到官兵，脸上表情几乎立刻缓和了下来，点头哈腰地行了个礼。
站在最前面的巡街护卫指了指老者，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小厮紧了紧拽着老者的手，回道：“官爷有所不知，这人在店里偷偷摸摸，拿了东西不付钱就想跑，这不明显是赊账嘛，我们正准备拉他去见官呢。”
见官爷点了头，老者突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几位官爷面前，带着哭腔嘶喊着：“官爷冤枉啊，草民不是小偷，冤枉啊！”
官爷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打量起老者，又看了眼小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官爷，冤枉啊……”
没理会老者的哭喊，护卫示意小厮答话，“他在店里转了好久，最后要结账的时候，却说自己钱被偷了，想要先拿东西回去，改天再来给银两，这我们哪能答应啊，谁知他拿了东西转身就往门口跑。官爷，小的见得多了这种想要吃霸王餐的人，这不正准备拉他见官呢。”
“冤枉啊，官爷，小女生了很严重的病，俺就是想买点她爱吃的让她尝尝，或许就不那么痛了，官爷冤枉啊。”老者双膝在地上擦着地面往前挪动，一手紧攥着纸袋，另一手拽住其中一个护卫的衣服，大声喊道，“大人冤枉啊！”
“行了行了，把手拿开。”被抓住衣摆的护卫撩开衣服下摆，厌恶的用手抵在鼻子前打量了他一番，指了指看着手中的纸袋问道：“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官爷官爷，就这个！”小厮激动的指着老者手里的纸袋，“他拿了店里的东西，不付钱就想带走，东西就在这，人赃并获！”
为首的护卫偏头示意旁边去拿纸袋，老者却攥的极紧，护卫拽了几次才从他手里拿过纸袋，打开往里瞅了眼，看向为首的护卫轻点了下头：“是糕点。”
“官爷，快把他抓去官府吧，我们这店也就是做点小本买卖，若是谁都想来店里蹭吃蹭喝不付钱就带走东西，那我们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官爷冤枉啊，我真的钱被偷了。”老者哭喊声越来越大，引来很多人瞩目，又一一被护卫驱散。
为首的护卫思索片刻，“既然人赃并获，走吧，带他去官府。”
“是。”旁边的护卫应声就要将老者拉起来压走，沈清墨情急之下顾不上去捡地上散落的果脯，快速站起身伸手拦住他们，先是行了礼，这才说明来意，“几位官爷，您看这样行吗，这位长者看着年纪也大了，听闻家中还有生病的女儿，我替他付了银两，就不要带他去见官了，如何？”
小厮本来得意洋洋地看着老者要被压去见官，突然冒出来的人要主动替他支付银两，着实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哎我说姑娘，你别被他骗了，他虽这么说，可保不齐就是为了博取你同情心的呢，你可别上当了啊！”
沈清墨抿唇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就让我替他付了吧，小二，他这一袋东西多少银两？”
店小厮看看她，又看看官爷，似乎拿不定主意，为首的官爷见状，便也开口道：“这事可大可小，既然有人愿意帮他，你们双方协商就可以了。”
小厮虽然还是不太相信老者是真的贫寒，也不信他的银两真的被偷了，但是既然有人主动替他支付银两，他们当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