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重新醒过来之后，换了个样貌，变了个人，就好像获得了新生一般，她被埋藏在心底尘封已久的性格仿佛又活了过来。现在不会再有人注意她的言行举止，不会成天盯着她让她注意身份，没有人没有身份能再束缚住她了，她可以做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重获新生之后，真的变得开心了许多。沈清墨停下刨土的双手，抬起手借着月光翻了翻手掌，就像她方才突然冒出要刨坟的想法时，不用担心不用顾及别人的看法了，她现在想做就做！
逯杭给她下葬时就已经差不多时酉时了，待送葬队伍走后，没了照明的火把，要不是今天天气好，晚上月亮高高的挂在天际，照耀在整个大地上，周围差不多是漆黑一片的。
栀晚捡了些丢弃在一旁的木板跟树枝回来，正好能代替徒手刨土，转用木板铲了土往外扔，速度比之前徒手刨要快多了。
“柠乐姐姐，我帮你一起吧。”虽然确实被沈清墨吓到了，但想想沈清墨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栀晚见她一个人刨土刨的辛苦，便主动上前帮她一起刨。
沈清墨倒是有些意外，栀晚她明明很害怕，对她的行为也很不解，但还是选择陪着她，陪她一起刨，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跑掉。这丫头，对她真的很信任。
栀晚一边帮忙刨土，一边东张西望的看着，仿佛周围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栀晚姐姐……我，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这里，会不会有鬼啊？”
栀晚往她旁边缩了缩，神色慌张极了。旁边树枝被风吹的吱呀吱呀的响，树叶的倒影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是张牙舞爪的猛兽，时不时还有微风拂过，带起树叶疯狂的摇摆。
“别怕，没事的。”
沈清墨看了看已经从土里露出来一些的棺木盖，扭头看了眼栀晚，这地方确实挺让人害怕的，她自己胆子大，倒忘记还有栀晚了，真是辛苦栀晚害怕还坚持陪着她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安抚一下栀晚的：“小晚别怕，有我在呢，放心吧。”
“可是……”栀晚缩了缩脖子，抱着刚捡的干树枝，抬头看了看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惨白且随风飘扬的招魂幡，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那……那他们刚才不是招魂了吗？姐姐……那位夫人的鬼魂会不会被招过来在这里游荡啊？”
啥？
沈清墨刚站起身，一听她这话，险些脚底一滑栽倒在地上，她的鬼魂在这里游荡？？？
栀晚要是知道她说的这个鬼魂正好好的站在她身旁跟她说着话，不知道她会不会直接吓昏过去？！
突然，周围不远处的草地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爬过，吓得栀晚直接跳了起来。
眼瞅着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了，沈清墨顾不得手上还有泥土，快速拍了两下手上的土，就伸上去捂住了栀晚的嘴巴，快速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小晚，你可别喊啊，万一把人招来了，我们就完蛋了。”
“呜……呜……”
栀晚被她捂住了嘴巴，呜呜的似乎想说话，抬起手指努力指了指自己。
沈清墨盯着她道：“想让我松开？”
栀晚拼命的点头，继续呜呜……
“那你答应我，我松开手后，不许尖叫！刚才应该只是过去了老鼠野猫之类的，你别怕。”
回应她的依旧是拼命狂点头的栀晚，沈清墨盯着她看了一阵，确定她不会尖叫，这才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这一松开，沈清墨瞪大了眼睛，凑上前瞅了瞅，借着月光，她看到栀晚嘴上，不对，不仅是嘴上，整个鼻子以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跟鼻子以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在这种似明非明的光线下，就好像是，脸上戴着个黑色的面纱一样。
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她默默的转过身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看了看手，选择继续默默的刨土。
“姐姐……”
栀晚在她身后，抬起手抹了好几把脸，越抹越脏，嘴里还一股土腥味儿。
撇着小嘴来到沈清墨面前，栀晚蹲下来吸了吸鼻子，幽怨的眼神瞅她：“姐姐……我嘴里都是土。”
“啊？”
沈清墨本来心里就有点心虚，被栀晚这么盯着，就更心虚了。大脑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栀晚说啥？她好像说嘴里都是土？呃……她莫不是刚才正好在栀晚张嘴要尖叫的时候捂得她嘴吧？
那岂不是……
这也……太惨了点吧！
沈清墨心虚的抬头瞅了瞅栀晚，这么黑，也看不清楚，不过看着那很有层次感的一张小脸，应该是挺糟糕的。
她明明记得捂栀晚嘴巴之前，是有拍掉手上的泥土啊，可能……可能是她刨了好久的土了，再怎么拍也拍不干净吧，况且周围这么黑，她也看不清手上有没有拍干净啊。
真是太对不起栀晚了！
“呃……那个，小晚你看，马上就挖好了，棺材板都看到啦。”沈清墨指指面前的土，试图转移注意力。
栀晚凑上前来直接抱住她的胳膊，郁闷道：“姐姐……我们回去吧，天好黑了。”
“小晚，要不……你先回去吧。”沈清墨看了看棺材板，“我还是要开棺，今天非开不可。”
栀晚的嘴巴撅的老高，满不情愿的放开沈清墨的胳膊，胳膊肘撑着膝盖，手托着脸看了会儿沈清墨刨土，还是决定跟她一起刨。
两个人一通乱刨，终于彻底把棺材盖给刨出来了，盛安的习俗是不钉棺的，沈清墨跟栀晚两人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掀开了棺材盖，累的栀晚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的泥土上不停的喘着气。
沈清墨抬手抹了下额头上溢出的汗，趴在地上朝棺木里望去，光线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借着月光隐隐能看到暗红色的衣裳，然后是安静的躺在棺中仿佛睡着一般的沈清墨尸身。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近距离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庞，这种感觉，既亲切又陌生。沈清墨伸手轻抚了抚棺中躺着的自己，浅浅的笑了笑。
沈清墨，这十六年，辛苦你啦。
你就在棺中安息吧，以后，我会以柠乐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收回视线，沈清墨伸手朝尸身的脖子那里摸了摸，手碰到一块冰凉的物件，她捏在手里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就是这个了，爹娘送她的玉坠。
小心翼翼的取下玉坠重新戴到自己脖子上，沈清墨低头拿起玉坠在手里握了握，然后把玉坠放进领口里。
玉坠已经拿到了，可以盖棺了，沈清墨搭上棺材板的手顿了顿，扭头看一眼栀晚，见她没看向这边，转过身又趴回棺材旁边，伸手朝棺材里探去。
手在棺材里一通乱摸，终于摸到了一串链子，拿起来一看，好像是逯杭给她放在棺材里陪葬的金首饰，把金项链塞进袖口，沈清墨又在棺材里摸了些其他易携带且值钱的陪葬品揣进衣裳里，她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些陪葬品本来就是逯杭给她陪葬的，换句话说，就是给她花的，她拿点出来正好派上用场不至于埋没了这些陪葬品的本来用途啊。
拿完了东西，栀晚帮她一起盖了棺填了土，终于把她的墓给恢复了原样。
这一通忙活，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了，现在再回城北，显然是不可能了，距离太远了，沈清墨跟栀晚商量了下，两人决定先回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南去。
两人借着月色满身疲惫的朝城南走去。突然前方好像有人走过来，沈清墨和栀晚互看一眼，忙找了棵树蹲了下来。
一男子的声音由远至近：“哎呀，快点吧，张管家吩咐了，少夫人那边不能没人看着的。”
伴随着一阵匆忙且凌乱的脚步声，另一人道：“怕什么啊，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这不正往那儿赶吗？哎呦我说你慢点慢点，就偷了一会儿懒不会被发现的。”
说话间，两人从沈清墨他们蹲着的树旁快速经过，那人又道：“哎我说，张管家也太不够意思了，派谁来守灵不行，非要派咱俩，真够晦气的！”
听着这人的语气似乎很不好，另一人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少夫人人挺好的，现在人都没了，就积点口德吧你。而且按照规矩，这墓前，不能没有人看守的，我们快点过去吧。”
“少来了，她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逯大人反正不重视她。”说话声音渐渐远去，“逯大人都不在乎她，我们还这么上心干什么，能去给她守灵都够意思的了。她就知足吧……”
这两人已经走出老远，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周围一下子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
栀晚显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沈清墨听清了，原来，这么长时间没人来守灵，只是因为她生前在逯杭那里不受待见，所以就连给她守灵的下人，都能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