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哎哟哟,这少夫人应该还挺年轻吧,怎么就……”
“谁知道呢,这哪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知晓的嘞。”
一身披土灰色麻布衣的小贩捂着嘴小声道:“哎我听说啊,这丞相和丞相夫人关系好像不怎么好哎!”
旁边一人显然不太相信:“不会吧,我咋听说丞相特别喜欢自家夫人呢。”
麻衣小贩不服气道:“你肯定听错了!”
那人被怼了下,也反驳道:“说不定是你错了呢!”
围观的众人:“好了好了,你俩说的都对,都对。”
京西大街上聚了越来越多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沈清墨漠然的被人群推着往前被动走去。
“哎呀,姐姐。”
沈清墨听到栀晚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栀晚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流冲到了另一边,好在她身材娇小,在一众人群中一阵穿梭,安全回到了她身边,紧紧挽住她的胳膊害怕再被冲散。
“还好还好。”栀晚一手拉着沈清墨的胳膊,一手拍拍胸口继续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跟姐姐走散了呢。”
栀晚踮起脚尖瞅了瞅前面,又道:“姐姐,我们要不要离开啊?这里好像有人家在办丧事,围了好多人哎。”
沈清墨摇了摇头,“小晚,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我想去看看。”
栀晚看看她,又看看前方聚集的人群,想了想道:“姐姐,我不回去,我陪着你。”
她们说话间唢呐声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伴随着敲鼓声,唢呐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前方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给中间腾出一条道来。
沈清墨她们也跟着退到路两旁,栀晚个子小,站在人群中根本看不见路中间有什么,跳了几下还是看不到,郁闷极了。她扭头晃了晃沈清墨的胳膊道:“姐姐,我们站前面一点吧,我在这里啥都看不到。”
“哎,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啊。”
说罢,她便发挥自己的优势,在一众人墙之中东窜西窜一路带着沈清墨成功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开心的扭头看她:“姐姐,现在好啦,可以看清楚了。”
但瞅见沈清墨表情漠然的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府邸,忙闭上了嘴。她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乖乖陪在沈清墨身边,什么都没问。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伴随着唢呐鼓声,从逯府走出来的一支队伍,在最前面的是四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四人分为两人一排,每人手中各执一盏白色纸灯,在他们之后,是两个端着金色盆子的人扬手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抛撒着金黄色的圆饼纸币。
紧随其后的,是一众婢女每人手执一根白色蜡烛,浩浩荡荡的走在京西大街上。
“哎呀,看看这排场,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啊,出殡下葬都这么大的阵仗。”
另一人回道:“可不是嘛,不看看这是谁家。”
一大胡子男人肩上扛着一麻袋土豆,皱着眉道:“哎呀,真是晦气啊,俺难得进一次城,怎么就赶上人家出殡就呢。”
“哎呀,你不想看可以不看啊,又没人求着你留下来,大伙说对不对?!”
“就是,就是!不看就走,有的是人要看。”
“哎哎哎,给腾个地方!”大胡子男人把肩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扔,手抬起来捋了捋胡子继续道:“那怎么行呢,来都来了,总得混一顿饭吃了才不亏吧。”
听了他的话,众人皆撇了撇嘴:“你想啥呢,这丞相府摆的丧宴,还能轮得到你吃?可别做白日梦咯!”
周围的嘈杂声此起彼伏,沈清墨却一直挺直了腰板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动也没有再挪动一步,腿脚都站的有些酸麻了她都没有发现。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出殡队伍,但是却是头一次亲眼看见给她自己出殡。这感觉,真的是既怪异又奇妙。
突然,她看向送葬队伍的眼眸闪了闪,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走在执白色蜡烛队伍之后的,是一名中衣着白色內衫,外披一件玄黑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宫绦,身形修长,面容英俊的男子,只见他的长发用一条白色绸带高高束在发间,额间垂下来两缕秀发被微风轻轻带起。
“哇!好帅啊!”
路两旁的人群中有不少女子都开始躁动起来,“这是谁啊,生的好生俊俏。”
“不知他婚配了没啊?”
不远处一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看,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接着旁边人的话道:“这个年纪肯定婚配了呀,就是不知道他有几房妾室啊?这么俊俏的男子,当不了他正室,当个妾室也是赚到了啊。”
“老婆子你想啥呢,你相公我还在这里站着呢,你心里没点数啊,还当妾室,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站在大娘旁边的一瘦弱男子哼哼唧唧的瞪了她一眼。
“切!嫁给你这狗男人老娘我本来就觉得亏得慌,咋的,嫁不了还不让人心里想想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众人纷纷转过来看他。
“嘘……”
“休得放肆,都小声点,还想不想要脑袋了,敢这么说话。我跟你们说,这便是当朝丞相,逯大人。我啊,以前有幸见过他一次。”
“原来这就是逯大人啊,可惜了,这么年轻,就丧妻了。”
另一人接道,“那有啥,没了就再娶一个呗。”
沈清墨的视线转向逯杭,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是喜是悲。逯杭就是这样,喜怒哀乐从不表现在脸上,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也别妄想能揣测他的心思。听着周围杂七杂八的人对逯杭的各种评价,沈清墨淡然的脸上终于扬起了淡淡的一抹自嘲,转瞬即逝。
没错,这便是她的夫君,哦不对,是她生前的夫君,逯杭,大名鼎鼎的当朝丞相逯大人了。
这还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逯杭,有些意外,她以为,她的葬礼,逯杭不会出现的,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了送葬的队伍里,头发上还束着白色缎带。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逯杭回心转意知道她的好了,这多半,是做给别人看的吧,毕竟死的是他的正妻,是陛下当年亲自指的婚,他作为丞相,怎么说,也是应该亲自送葬的,这样才能凸显他正面的形象不是。
“呜呜呜……”
一阵突兀的哭声打断了沈清墨的思绪,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玉沁,竟然是玉沁这丫头!
玉沁跟在逯杭身后,双手捧着一张沈清墨的画像,一路走着一路哭,眼睛又红又肿的,一看就是哭了好几天了。
唉!无声的叹了口气,沈清墨压住了想现在就奔上前喊住玉沁告诉她她还活着的冲动。
玉沁这丫头是自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即是她的贴身婢女,也是她自小的玩伴,她的朋友。
如果说这逯府里有谁对她的逝去是真的伤心难过,怕就只有玉沁了吧。跟在玉沁身后的一排人神情痛苦,时不时抬起衣袖抹两把眼泪,可是沈清墨看在眼里,竟一时之间分辨不清他们是真的替她难过,还是只是逯杭请来哭丧做戏的?
紧接着跟在后面的,是一口黑色的棺木,由两排各六人一共十二人抬着缓步前进。
一般老百姓的送葬规格是四人抬棺,富贵一些的人家则再多上一倍。逯杭竟然给她安排了,12人抬棺,真是出乎意料了。
在棺木队伍之后,跟着的也是送葬的哭丧队伍及手捧白色蜡烛的女婢,与前面的并无二致。队伍的最后,跟着一众身着道袍的道教长老,大概是下葬时做法事的。
沈清墨的目光都被那口黑色棺木吸引过去了,棺木没有盖棺,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她的尸身了吧。但是抬棺人将棺木抬得很高,看不到棺材里面的情形。
整个送葬队伍的外围,两边分别有人举着围成白色圆筒状下方垂着无数条白色缎带模样的东西,白色缎带在微风的吹拂下飘飘扬扬。
送葬队伍一路自南向北走去,京西大街分散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
栀晚准备喊沈清墨要不要回去了,一侧头却没看到人,四下里张望了许久,才发现沈清墨正跟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静静的走着。
她忙小跑着跟上去,轻拍了拍沈清墨,小声道:“柠乐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大家伙都散了。”
“我想去……看看。”
她想跟上去看看,她会被安葬在哪里。
栀晚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送葬队伍,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选择默默的跟在了她身旁。
一路随着送葬队伍走了三里地,来到城郊,这里的环境很好,周围背山少风,远离水源,是一块非常不错的风水宝地。
前方一块平地,早已挖好了下葬的坑位,送葬队伍在坑前停下,沈清墨她们则在距离队伍不远处停下来,这里既能看清送葬队伍,又能很好的隐蔽自己,不被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