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逢
秦默小时候，跟着爹爹来宫中，参加过一次宫宴。
宫宴结束之后，昌帝拿出当年的贡茶给来的官员分了一点。
那贡茶，正是陆氏研制出来的。
这种茶团仿龙凤之形，做成活灵活现的盘龙和飞凤模样，精美绝伦。
宫中用金箔剪成龙凤图案贴在小茶饼上，直到回了家，秦默才知道，这便是自己平日里最爱喝的茶。
只是尝起来，更幽香。
听她这么说，爹爹当时还拍了拍她的头说，“傻丫头，这茶团原是你祖母感念天家不怪罪隐瞒之事，潜心研制出来的品类。昌帝很喜欢，每年第一茬就往宫里送，多的才会寄到府上来。”
再次坐在宫中，秦默有些感慨，已是物是人非。
今日，她说觉得不好见人是假，想寻昌帝是真。
纵使文帝刚刚一副温柔模样，但他也是昌帝退位后，最大的受益者。
爹爹的死，他也有可能参与其中。
事到如今，这宫中之人，她惟敢信昌帝一人。
她想探听，爹爹之事，昌帝是否知道内情。
只是这宫中如此之大，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寻到昌帝在的宫殿。
总得试试看。
为了不显眼，用过膳后，秦默在房间歇到了申时四刻才说要出去走走，太监按吩咐将人领到了御花园。
秦默从怀中掏出银两，偷偷塞给他，“公公辛苦了。我想一个人在此散散心，公公可否现在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一个时辰后再来接我。”
那公公在宫中当差从未领过这多银子，他喜笑颜开，“夫人言重了。既是散心，奴才便不跟着了。只是我需提醒夫人一点，一个时辰后还是这里见。倘若这差事没当好，我怕挨板子。”
秦默闻言，眼中满是感激，“如此，便是谢过公公了。”
那公公心满意足地拿着赏银离开，只道是今天这差事好当，自己回去偷个懒，还能拿这么多银钱。
见那公公转身离开，秦默围着御花园开始转悠。
原先听娘亲讲过，这御花园，原是能通向嫔妃各宫。
按五行来说，金对西，太上皇他们应当是住在西边。
只是这御花园弯弯绕绕的，她一下子竟找不着北。
她在园中绕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了西边的出口。
沿着宫道走了好几路，才看到了宝慈宫的牌匾。
找对了，她心里暗忖。
只是，如何才能得知昌帝住在哪个宫里呢？
她正犯难的时候，一个姑姑手里拿着东西，迎面走来，见她身着素白襦长裙，外头搭了件豆绿撒花缎面交领马甲，完全不似宫人打扮模样。
今日，也没听说哪位嫔妃的家人要入宫呐。
更何况，这是宝慈宫，皇太后的住所，若是探亲又怎会一个人行到此处？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眼神上下打量着秦默，“姑娘是何人，在此作甚？”
秦默见这姑姑衣着不凡，心道只怕是遇上了哪个妃子的贴身侍女。
她微微委身，礼貌道，“我是秦相之女，今日受文帝传召进宫。文帝许我在御花园走走，但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
那宫女听了，并没有放下戒心，接着道，“如此，怎没有太监跟着你一起？”
秦默做出一副无奈模样，“姑姑说得是，原先是有个太监跟着我的。我们在御花园待了一会，他说要出恭，等了许久也没回来。我便想着沿路找找，结果就找到这儿来了。”
宫女见她言辞恳切，情态也不似作假，可行迹又实在可疑，“如此，我便请侍卫来，将你带回皇上那边去吧。”
秦默闻言，一直稳着的心慌了一下。
她一路上慢慢走、慢慢寻，出了御花园也是生怕被人看到。
若去文帝面前，肯定就没这么好解释了，跟着自己的小太监，定会和盘说出。
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形象、找的借口，立马都不作数了，只怕还要受到责罚。
若是文帝问起，又该如何说呢？
正紧张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素心姑姑，站在这儿是做什么呢？”
那姑姑抬头看去，认出人来，言语中满是惊喜，“晏指挥使，今日怎进宫了！淑太妃可是念叨你许久了！”
听到那句晏指挥使，秦默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就连要圆眼前这事儿都顾不上了。
晏渊怎么会在这后宫之中？
他待会不会认出自己来吧？
若是认出自己，岂不是文帝就会知道自己并不是从建安赶回京都的了!
晏渊原先在后头远远看着，他今日本是来寻姑母报平安的，却看到姑母的贴身侍女正同一女子说些什么，那女子背影还有些熟悉。
他一走近，就听到那熟悉的清冷声音，现在，她又在捏着自己的手指。
那是她思考或紧张时的举动，自己再是熟悉不过了。
不过听这意思，她怎会在御花园散步？
她不是应当回建安了吗？
晏渊没有走上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今日我这不就来了么。只是姑姑在这做什么呢？”
素心高兴地回答，“我本去织造府领些春日的簪子，正巧，碰到这女子站在皇太后宫前。仔细一问，原是秦相之女。我不敢确定真假，正准备唤了侍卫带她回圣上那儿去呢。”
秦相之女？
她竟是秦相之女？
晏渊怔忪了一瞬，惊讶于她隐瞒自己身份的同时，又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她会亲去定风城查探秦相之死。
难怪她会出现在宫里。
只是，若她是秦相之女，那岂不是，她已经成婚了！
晏渊只觉得心中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没听到声音，秦默知道这事也不能就这样僵在这里。
她缓缓转身，看到他眼底的惊讶和怔忪。
秦默面不改色，眼神不移，行了个礼，声音清冷，“秦默见过晏将军。”
一别两月，再次见面，他们却不是在定风城领兵作战的晏将军和开设粥场的陆小姐。
一个，是留在京都的指挥使。
一个，是回到京都的宰相之女。
晏渊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
“确实见过，宰相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