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墙
晏渊闻言，缓缓开口，“原先你说你来此地，是受祖母所托，探听秦相之事。”
秦默回头看向他，眼里有些不解，好似在问他怎么突然说起了此事？
晏渊见她回头，声音未停，甚至还带了点笃定，“那日你说这话时，神色不自然。”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直直地盯着秦默，“我自是不信的。”
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又连忙说，“不过，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都愿意尽力去打听！”
“你初来定风城，便将你家茶馆改成粥场，此为心善。”
“而后见怜音有难，巧借恶犬骗我上门解围，此为勇敢。”
“知道城中缺战时粮草，慷慨解囊给我以粮草，此为大义。”
“气愤于朝廷的不应战，你巧设计谋引北齐出兵，此为聪慧。”
“如此一个善良、勇敢、聪慧又有大义的人，若是要探查秦相之死，想必也是因为内有隐情。”
“只可惜，我父亲常年在南方征战，他去世后，我与朝中往来也少了。不过我已送信给表哥，待他给我答复。”
“明日你要离去，我便想着，今日带你走一走秦相的城防设计，就当让你好给祖母交差。”
秦默闻言，心中一颤。
一贯不显山露水的脸上，如同冰面裂开了痕。
重生以来，她心里藏了许多事，也无人能说。
连翘虽说对自己忠心，但她不懂这里边的弯弯绕绕。
本来也是，自己原先不过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每日只需学些管家之事，再做点自己喜欢的。
可如今，爹爹死得不明不白，还同自己那狼心狗肺的夫君有牵扯。
心爱之人却害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她怎么还能安心地只当个后宅女子呢！
她得查下去，否则，她找不到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意义。
若是困在京都那宅子，她定会无休止地同宋饮霜斗下去，只有离开那里，她才能专心探查爹爹之死。
面前的男子，虽然相识不久，可是他们一起经历过战争、一起看到过生死、一起守护着爹爹拼命守的城池。
如今，他对自己说，即便是不明原因，他也会帮自己查下去。
他还说，自己善良、勇敢、聪慧又有大义。
在他眼中，自己是鲜活的。
秦默久久无言。
晏渊见状，“若是不说话，我只当你是答应了。”
秦默闻言微微颔首，两人便沿着城墙走。
时而有守卫，高声道，“晏将军！”
晏渊也回一句，“今日辛苦了。”
一路上，他见秦默若有所思的样子，试图引她开口，“你可知，这羊马墙，为何做成这形状吗？”
秦默不知，她摇摇头，看向他，眼神中带了点询问。
晏渊只觉心里掺了蜜，声音格外温柔，“去年五月，秦相来此处，发现我们主城墙过于低矮，防不住北齐军的石炮阵。于是他命人在距离主城墙的三丈远处，新修了羊马墙。光是底座，都扎扎实实修了二尺高。”
秦默听闻，心道，原是如此，自己初来此处，只觉得这城墙同沿路看到的不一样，过于高了。
原是爹爹的精心设计。
晏渊见她感兴趣，接着道，“秦相并非是简单加高，他还在这羊马墙上留了一些观察孔，这样，我们随时都能对外面的情况得知一二。”
接着，他又指了指外壕，眼中难得有些少年模样的得意，对着秦默说，“你可知这护城河的水从哪儿来的？”
秦默声音踟蹰，猜测道，“从内壕引的？”
晏渊笑着摇了摇头，“我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知府同我讲，秦相在时局暂稳时，动员城里的军民一同从那河里引来的！”
秦默闻言，很是惊讶，“竟是如此大的工程？”
晏渊点点头，面上满是赞赏，“是的了，得亏了秦相这项大工程，我们才能守军防御，以后还能安置排叉木，防御和阻碍敌人进攻。”
听完，秦默眼圈不住地红了。
原来爹爹在此，竟是想了这么多法子！
他不过是一介文官，原先也从未上过战场。
临危受命，又结合实际想出这么些法子，只怕在这的每一日，他都是殚精竭虑的啊！
可就算他如此耗费心力、竭尽所能去护着这座城的安稳，那些高堂之上的人，却不以为然。
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给爹爹递了两份假消息。
而爹爹，竟被这假消息害得战死沙场。
被自己人递了刀子，这叫她如何能不恨！
晏渊感受到秦默的情绪波动，却不知道是为何。
战场上运筹帷幄的他，还不是很明白眼前这女子的心思。
他干巴巴地说，“陆姑娘怎地不开心了，我以为，你听了这些，会开心的。”
秦默闻言，吸了一口气，道，“没有，我很开心。原来秦相竟是如此厉害。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他们要他死。”
晏渊闻言，神色也凝滞了。
他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正色道，“官场总是复杂的。”
见秦默还是不甘心的样子，他温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朝堂复杂，秦相会死，皆是因为他主战，挡了一些人的路子。”
“户部那封信，说银钱紧张、粮草不足，但我在南方驻守时，从未听闻过这个情况。”
“而户部判官刘威，一向是坚定主战的。这封出自户部的信，未必是他遣人送的。”
“是谁借了户部之手，我们需要查。”
“这封里应外合的密报也是假的。”
“是谁给秦相送的密报，让秦相会没有疑心、全然相信，又是谁，伙同北齐演了一出戏，我们也需要查。”
“仅这两件，便牵连如此之深。若是我们要查清秦相之死，只怕朝堂要大震。”
晏渊瞧着，眼前的女子，闻言并不惊讶，只怕是早就想清了这些内里。
即便如此，他想要她知道。
“秦相心系百姓，不应就这样含糊死去。”
“请你相信我，无论此事有多难，我定会帮你探清。”
秦默听完，心中只道，这将军心思缜密，难怪能将韩常和突合奇打得节节败退。
只是不知为何，一开始，自己只是想同他要些他知道的消息，怎如今，变成了他要继续帮着自己探寻下去。
这清风霁月般的将军，明知这事查下去，一有不慎，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他还是这般义无反顾。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心中一动。
“将军，为何待我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