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文书
初三一早，晏渊便领着白桦，带了好些东西进了茶馆。
怜音哭了一日一夜，好不容易睡下了，还没醒来。
秦默带着连翘，疑惑地问，“晏将军这是作何？”
晏渊已不似昨日那般脆弱，他棱角温和，见怜音未出来，“这些是孙锜之前惯用的东西，我想怜音她需要。”
秦默稍稍委身，“如此，我便代怜音谢过将军了。”
连翘唤着白桦，两人一同去后院安置这些东西。
见堂内无人，晏渊不由自主想到了昨夜，昨夜他竟在此卸下了防备。
这是孙锜和那些孩童喜欢来这里的原因吗？
又或是，这人看似冰冷，实则是个热心肠，正如初次她去大营门口找人打“恶犬”一样。
见秦默也不说话，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咳嗽一声，道，“如今，正是休战期。士兵们都在休整，茶馆从今日起，便不必再去城门口送食物了。”
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公事，干巴巴地添了一句，“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说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更干巴巴了。
秦默没有注意到晏渊今日的不对劲，战役暂歇，她想知道，晏渊那儿是否有爹爹的讯息。
她微微摇头，踌躇了一会，饶是觉得时机不太好，还是开口问道，“那我可否向将军讨些消息呢？”
晏渊听闻，这才放松了些许。
还好，气氛还是正常的。
他又变成了原来那个万事稳妥的将军，神情散漫慵懒，“陆小姐尽管提，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渊答应得这么爽快，秦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捏了捏手指，轻声问道，“上次战役，秦相为何会出城？”
晏渊有点惊讶。
她是茶商陆氏的孙女，商人之女，怎会对朝堂之事感兴趣？
若细细说起，她来这城中，先是将茶馆改成粥场，收容那些小孩念书习武，再是义无反顾地为军队提供钱粮，确实不似普通的商人之女。
孙锜曾同自己讲过，孩子们，学的都是战术。
如此，她来此，究竟是为何？
秦默见晏渊久久不言，也不知他是没有消息，还是有消息但不便告诉自己。
她的手不安地动着，捏得更紧了。
晏渊注意到，那一贯最是镇静的陆家小姐，如今却是不安地玩着手指。
无妨，只不过是过去了的事情。
她做的事情，虽然不合身份，但现在看来都是心怀大义、利民之事。
更何况，她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自己也要当一个守信之人。
即便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他不忍心看她再捏着手，嗓音轻缓，“陆小姐的手，稍稍松快些吧。”
秦默闻言手放了下去，面色清冷，眸底却似有些恼意，“将军若知道什么，还请如实告诉我。”
晏渊见状，赶紧说道，“我来之后看过，秦相出城之前，收到了两封文书。”
“一封，是户部的。说朝中银钱紧张，无法为定风城提供粮草，望秦相尽快结束定风城之战。”
“另一封，是密报。说突合奇消耗已久，粮草不足，当夜他欲带着亲卫速走之。”
“只是，密报是谁给的，军中并无人知道。”
秦默眸光闪动，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是假消息！”
晏渊看她情绪起伏这么大，安抚似的微微点头，“是的，假消息。”
见秦默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他也不卖关子，“只是，这假消息，是谁传的，并不知道。”
“城门士兵也说，当日，突合奇带的兵，确实在扔行军灶和没有用的物资，看起来士气低落，一副要逃亡的样子。”
秦默垂下眼睑，沉默了，许久不言语。
是谁，里应外合，传了这假消息到父亲手中？
又是谁，让林清川递出这封户部的信？
定风城一役，昌帝退位，文帝即位。
文帝，无疑是最大的获益者。
只是，是不是他，要置父亲于死地呢？
晏渊见她眉头紧蹙，宽慰道，“陆姑娘，往事已已。”
还没等他说完，秦默抬眸直视着他，眼底浮漫出一丝薄薄的悲凉，“这件事，无法结束。”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满是坚定。只是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晏渊心中一震，只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全都错了，却又不知道哪里错了。
他轻声哄道，“莫哭，莫哭。”言语有些笨拙。
又不能像安慰自家兄弟那样，一把抱在怀中，拍背以示安慰。
他有些着急了，也想不通秦默为何对这事反应如此之大。
“若再有消息，我便同你说，好吗？”好似一个孩童，要将所有的糖都给她。
他声音越来越低，却是很坚定，“我定将去查清此事。”
秦默闻言，略带感激地看着他，“如此，便是多谢将军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刚刚是我失态了，还请将军谅解。”
“无妨，无妨。”晏渊哪里会怪她失态，他只会怪自己言语不周。
既然要帮她查，他干脆问清楚些，“只是为何，你如此关心秦相？”
秦默顿了一会，道，“秦相对我陆家有救命之恩，祖母觉得秦相之死不简单，特派我来此打听消息。”
“原是如此。”晏渊点点头，心中却不信。
他可是看到了，她手又不自觉地捏紧了。
纵是她没说出真实原因也无妨。
秦相本就死得冤枉，他这一生，为国为民，自己帮着查明原因也是应该的。
至于他们之中，又是何渊源，他可以之后再打听，亦或是，可以等她，心甘情愿地告诉自己。
初四下午，晏渊又带着白桦来了，这次，提的却是些姑娘家的用品。
昨日收下孙锜的遗物，怜音细细整理好，放在屋内，好似他还在身边，陪着自己一般。
感觉精神好多了，她便拒绝了众人要她歇息的提议。
忙一忙好，忙一忙，脑子里就不会都是他了。
晏渊一进来，便朝她走去，“怜音姑娘，这是之前孙锜定的一些物品，都是女子样式的，想必都是给你的。”
怜音打开看，包裹里头，全是孙锜之前找人定的，金子打的镯子、戒指、耳环还有发钗。
还有一朵金月季。
原是自己同他说，无论风雨，月季都会一月一开，让人心安，就如同他守在自己身边一般。
怜音道过谢，便红着眼拿着东西回房了。
秦默在旁看着，只道，“晏将军若是还有物品，还劳烦您一次性送齐全了。这一下下的，怜音她，受不住。”
晏渊连连称道，原是自己没有她这般心细。
说话间，却有使者找来，说是京中送来的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