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战起
都说要打仗了,小孩们围在茶馆里头,没一个能睡着觉的。
秦默见状,唤着连翘拿了许多被褥出来,铺在地上,让孙铤和小黑在一张被子里盖着。
小琴则同怜音,在另一张被子里盖着。
虽说茶馆里是也燃了些炉火,夜深霜重的,还是有些冷意。
连翘又灌了几个汤婆子,分给众人,看自家小姐呆坐在椅子上,也递了一个过去,“小姐,仔细些别冻着了。”
秦默回过神来,面色和缓了些,拿过汤婆子,便拉着连翘一同坐下。
“小姐,可是在担心什么吗?”连翘最是懂自家小姐的。
“城中人人皆传晏将军是战场雄狮,我今日同陆管家去军中,士兵都对他称赞不已。”
“如此,有什么不好的吗?”连翘不解。
“只怕是擒贼先擒王。”她叹道。
见几个小孩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没好说太多。
他既应了自己的要求,说明军中是缺粮的。
若是要打仗,军中又缺粮,说明上头是不愿出兵的。
外头北齐军虎视眈眈,内里却是百般禁锢。
纵使晏渊他再有计谋,如今这局面,却也是难办。
今日他这空城计,摆明了是想拖延时间。
夜深霜重的,他又全副武装。
说不好,今夜会有大事发生。
小黑最是机灵的,“夫子教过这个!说的是,要抓住最要紧的,其他不要紧的自然会跟着要紧的走!”说完,扬起一张小黑脸,一副等待表扬的模样。
“是了是了,小黑最机灵了。”连翘十分捧场。
怜音平日里话不多,却是个贴心的。她见秦默面有忧色,宽慰道,“孙锜同我讲过,晏将军读的书多,又跟着原先的大皇子在南边见识了许多,是个顶有能耐的人。陆小姐莫担心,有他们在,我们定会安然无恙。”
秦默也不再多言,总不能让这一大家子都跟着自己担心,笑道,“是了,是我第一次身处战中,总是难免有些害怕的。”
小黑言语中满是骄傲,“上次,便是晏将军一来,那些北齐军就吓得屁滚尿流了!陆姐姐不怕,这次,那些北齐军一定还会落荒而逃的!”
见他原本大字不识几个,如今能说出这些成语,秦默很是欣慰,“小黑会的成语多,那便听小黑的!”
卯时三刻,天色仍是暗暗的。
北齐军扎营的地方却是火红一片。
韩常头戴翻毛插雉羽式盔,身着赭褐长袍、白皮靴,衣外又罩上了战甲。
他骑在战马上,大声吼道,“出发!”
晏渊站在墙头,只觉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只见视野尽头,压过来一群乌泱泱的铁甲。
翟虎见之也是心下一颤。昨日空城计后,晏渊便召集所有人,只说韩常今夜定要来犯。
子时、丑时、寅时,这楼外都毫无动静。
正想着将军这次莫不是判断错了,却看到那些人踏马而来。
原是选了这时刻。
这时候,人最是容易卸下防备。
翟虎、孙锜、陈平三人见状,便按照原来的吩咐,领着自己的人马,各自准备迎战去了。
白桦看着自家将军面色冷峻,一双桃花眼看不出一点眸光,墨黑一片,便知,平静了许久的定风城,终是在这大年初一,再起波澜。
“你去同那陆氏茶馆讲,从今日起,不必送粮去营中。请她组织好城内的妇孺,每日准备些易存的吃食往城门这边送。”
白桦应下了,急急赶去。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呼啸而过,直直地射向墙头。
陈平一声令下,羊马墙上,骤然出现了许多木板。
韩常见自己的强弓硬弩,竟是没有造成威胁和损伤,很是生气。
弓箭手不停,一支支箭镞,仍向那高墙射去。
他又做了个手势,炮兵齐齐备好。
手一落下,成千上万个石头块朝着定风城狠狠砸去。
韩常只觉脚下的大地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
随着石头不停地向前砸去,那羊马墙上满是箭镞的木板,开始逐渐往后倒下。
城头上,终于出现了晏家军的身影。
见木板倒下,墙头上的弓箭手们稍稍委身,有不甚者,被北齐箭镞射中,赶紧被轮换,抬了下去。
见羊马墙逐渐失守,翟虎命主城墙上的炮兵都准备就绪,只等那北齐兵一进来,就投掷石炮。
韩常见羊马墙射出的弓箭愈发少了,扬起回马枪,便向城门指去。
北齐军蜂拥而上,整个城门下,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好似潮水般迅速涌来。
饶是羊马墙上的弓箭手再加速放箭,也抵不住这前仆后继的北齐士兵。
城门很快就被攻破了,令北齐兵意外的是,这羊马墙墙内,竟还有一条护城河。
护城河上,竟是定风城的主城墙,墙头上石炮林立。
那日城门大开,这护城河却被遮了去。
来不及心惊,他们沿着护城河上的桥往前冲去,既是到这里,哪有不继续战的道理。
羊马墙上的弓箭手迅速调整了方向,对着护城河上的北齐兵就是一通狂射。
轮到他们感受感受着呼啸的利箭声了!
好不容易越过羊马墙的北齐兵,只觉得耳畔传来一声声呼啸,惨叫声四起。
暴雨般的箭矢飞掠着穿透战甲,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重的血腥气。
看着北齐兵过了护城河,翟虎大喊一声,“开炮!”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石块犹如暴雨般呼啸从天而降。
好不容易躲过了利箭、踏着兄弟尸首往前跃进的北齐士兵,迎头却被墙上投掷的黄泥弹丸砸中。
被砸中的,骨折的骨折、丧命的丧命,这下子,北齐兵是不敢往前进了。
两墙之间,仍有存活者,拼了命地往城外去,或是跑,或是爬。
这定风城的城墙,如同炼狱。
韩常坐在马上,只见丢盔弃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逃来。
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盖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惊慌。
他们头发散开,喉咙中难以自抑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
韩常心知,这是无法再攻城了。
他恨恨地望着羊马墙,像是透过城墙看到了里头趾高气扬的晏渊。
回马枪指地,大声喊道,“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