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门
宋大人闻言,又惊又喜。
自己拉不下脸说的话,秦默直接递到了眼前,怎么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秦默见宋大人答应得干脆,知他也盼着这样,便接着道:
“只因林府还在丧期,这进门恐不能大办。”
“要委屈了宋小姐,一切从简地入林家。”
“清川他对此也是深感愧疚,来之前便同我讲,若是您有任何要求,均可一一应下。”
宋大人闻言,连忙道,“小女做下此等事,夫人还能不计前嫌上门提亲,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个良善之人,如此这般,皆是因为太重情义。”
“入府后,还望夫人多多海涵。若是有不懂事的地方,夫人教导便是。”
宋大人说得情真意切,秦默却想,你女儿,怕不是你说的良善之人。
倘若良善,又怎会伙同林清川,给自己喂药、害死连翘,还用一只簪子刺死自己呢。
想是这么想,秦默面上仍维持着笑意,“那还要多谢宋大人的应允了!”
两人细细商定了入府时间和细节,就这么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了。
大致情况已经商定,秦默又道,“虽说是妾,但是林府能迎娶宋小姐进门,也是莫大的福气,稍晚些,会有人将聘礼送来。”
宋大人闻言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连连点头。
秦默派人大张旗鼓地将聘礼送到宋府门口的时候,不少人前来围观,议论纷纷。
“这林府,竟要跟着宋府结亲?”
“你还不知吧,前些日子里,说是林家那位跟宋家那位,在酒楼里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呢!”
“这林家大娘子竟是忍得下?”
“这不,今日便来纳宋家姑娘入门了!”
坊间对这风流韵事,更是津津乐道了。有羡慕林清川齐人之福的,有夸赞秦默心胸宽大的,就是那宋饮霜,只道是身在清流家,一颗娼妇心。
宋饮霜知道了这消息,怒气冲冲地向书房走去,大声道,“爹爹,我不嫁与清川做妾!凭什么,我同清川先有情谊,却不能当他的正妻!”
“事已至此,哪还有你选的余地!”宋大人满脸恨铁不成钢。
“从前,我便同你讲,你们还未正式定亲,不可那么亲密,你偏偏就是不听。”
“当年我赴职上京,带着你一起,便是想着你年岁已到,在京中给你塑个好名声,以后嫁个好人家。”
“你偏是不听。林清川高中进士,选了宰相门楣,早已是负心之徒,你却偏要同他往来,还等着嫁他为妻。”
“如今这般,也算是遂了你愿。”说到最后,他只剩一声空叹。
宋饮霜知道自己现在没得选,但心里还是委屈,“可是爹爹,我不愿入府为妾。凭什么,秦默是正妻,我却不是!”
“傻孩子,你已经错了许多。同是在林府,妻或是妾,得到林清川珍爱,才是最最要紧的。”
这孩子,就是被自己养得心气太高了,如今才会陷入这般执念。
宋大人多少有些后悔了。
十月初三,空气中已有了些微凉气。
今夜,便是宋家小姐入府的日子。
但宅子中,除了侧边的小院子,一点喜气也没有。
秦相已出殡,林府各处都挂上了白灯笼。
侧门一直有人守着,等着抬着宋饮霜的轿子进门。
宋饮霜坐在轿辇上,小小的,窄窄的,还不能大张旗鼓。
她说不心酸是不可能的,这同之前清川许给自己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一点边都沾不上。
定亲后林清川曾上门来找过她。虽说爹爹对他终究是没有好脸色,但大局已定,也别无他法。
林清川消瘦了不少,自那夜后,两人已是许久没见了。
原先还可以说是翩翩公子,现在身形单薄,华服都快撑不起来了。
“我知你,对我情真意切。终是我负了你,负了我们年少的誓约。”
“只是我,不愿你嫁他人为妻,现纳你为妾,不知你可会怨我。”
林清川盯着宋饮霜,一双眼里满含情谊,娓娓道来。
“我怨的,从不是你。”终是没忍住,宋饮霜开口道。
林清川见有转机,连声道,“默儿她,是个好说话的。这法子,也是她提出来的。以后府中,还得你们互相照应。”
“若是你害怕受人约束,这管家权我回去同她说说,看能否你们分担。”
“如此可好?”
此情此景,宋饮霜一下就心软了,毕竟是自己一直爱着的少年郎,又在这软言软语温声劝着。
爹爹说得对,来日方长。
现在秦默是大夫人,可以后呢?
若是她家一蹶不振,没了上头厚爱,又或是她丑事频出,被休出门,亦或是,她早早死去,这主宅之位,不就非自己莫属了!
凭着这个信念,她受得了现在这委屈。
她暗自握紧了红手帕。
来日方长!
轿辇停滞了一下,又接着向前。她明白,这门,自己终究还是进来了。
连翘听着动静,回来赶紧告诉秦默,“小姐,他们进门了。”
自家小姐却是懒散地卧在榻子上,百无聊赖地盘着珠子,“挺好,让那林清川再享受享受这温柔乡。”
“现在宋家那位已经入门,小姐可有何打算?”连翘有些好奇。
这段时日,自家小姐操办这事,说是不上心,又是上门说亲、又是热闹下聘,说是上心,又是多的一点都不做,只让管家看着办。
“无妨,我们等着瞧。”秦默倒是不着急,又问道,“忠叔他们到哪儿了?”
“上次来人说过,已经入京了,在小姐置的院子里住着呢。”连翘答道。
“那便好。”秦默心安了一些,调笑道,“咱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可还要陪人唱戏呢!”
鸡鸣三声,天光微白,侧院开始有些动静。
虽说纳妾已是上报了朝廷,林清川为了不落人口实,还是要早起上朝。
宋饮霜为他系腰带的时候,提醒道,“今日,可别忘了去同默儿问安。”
说完只感觉自己腰间一紧,他回头,只见霜儿柔柔弱弱地看着自己,心中软了一片。
“我知你不愿,只是现在,该做的我们还是要做,不可留人话柄。”
“霜儿知道了。”她委屈道。
等到林清川出门,她好好准备了一番,才带着自己的侍女不疾不徐地朝秦默院中走去。
要自己敬茶是吧,那就让她好好喝一喝。
秦默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乐意,还是连翘好说歹说,才将自己从床上拖起来。
“小姐,侧院那位已经到了。说是一来就跪着了,恭恭敬敬端着茶,就等您了!”
秦默闭着眼等连翘给自己更衣,迷糊道,“我人还没到呢,跪什么跪?”
连翘着急,“所以呀,咱得赶紧去了,免得传出去说咱苛待她呢!”
好一般折腾,两人踏入堂中,只见宋饮霜规规矩矩地跪着,手上端了碗热茶。
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前世里逼着自己喝药、用簪子刺死自己的狠意。
秦默觉着不对劲,这十分不对劲。
她恨自己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哪还能这么规矩地请安。
这茶,只怕不是那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