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秦默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帷帐。
连翘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你可算是醒啦！”
秦默闻声看去，真是连翘！竟真是连翘！
她扎着双髻，穿着往日里最爱的那件淡黄色衣裳，坐在自己身边，眼神里满是关心。
秦默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这桌、这椅、这装饰，分明自己还在清风苑。
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发生的，都只是一场梦？
可若是梦境，又怎会如此真实。
“连翘，”一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现下是什么情形？”
“夫人，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主家请了大夫来细细瞧过，说你是悲切过度，要忌忧思。”
“是吗，我为何昏睡了如此久？”莫不是，莫不是，又回到了从前，她心下暗忖。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连翘有些慌乱，赶紧上前细看。
“回答我便是。”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连翘的手，感受到手里的温度，她心里很是庆幸。
“前日里，府中传来秦大学士战死的消息，您当场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连翘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唯恐她又出了什么意外。
原来是这个日子，九月初十。
前尘往事在她脑中闪过。
爹爹战死的消息两三日便传回了京中，但林清川却是过了一个月才告诉自己。
那段时间，林清川待她极好。从前只是举案齐眉，在她爹死讯传来后，对她却是关爱有加。
又是满城寻新鲜吃食，又是求取珍贵贡茶，无事便拉着她在园子里散步、聊天。
那段时日她还想着，爹爹，你看，当年惊鸿一瞥，终究是觅得佳婿。
现如今想来，不过是小人行径，做了心虚事，还妄图再多点好名声。
他哄自己开心的时候，怕是正在同那宋饮霜暗通款曲！
重活了这一世，她不能就这样被困在宅子里。
她不能就这样等着，被人药死、刺死，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连翘在自己面前惨死。
她要护好自己和连翘！
这一世，不能同上一世那般，直接和林清川撕破脸，再被他禁足府中。
她得好好筹谋一番。
细细想来，害死爹爹的，林清川应当只是一个推手。
那日书房里，林清川说自己是按吩咐办事。
是谁给的吩咐，授意他给爹爹去信，信的内容又是什么，她都要弄清楚。
弑父之仇，她一定要好好报！
至于这林府大夫人的位置，宋饮霜想要，自己偏偏就让她要不到！
想到这，秦默握紧了连翘的手，“以后还是唤我小姐吧，我听着舒坦。”
连翘应下了。
她觉得奇怪，自家小姐原先最喜欢听别人唤她林夫人的，现怎会如此说？但小姐这么做，自有小姐的道理吧。
看着连翘懵懂的神色，秦默心中悲怆，就是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却是那样惨地死在自己眼前。
林清川和那宋饮霜，竟然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他们不就是想在一起吗？
那自己便让他们好好在一起！
算算时日，过不了多久，林清川便会同自己来说纳妾之事，宋饮霜想必早已按捺不住。
“好连翘，待会，你帮我出去递两个口信。”
连翘离去后没多久，林清川便来了。
看到自己醒了，他神色满是惊喜，“夫人，夫人，你可算醒了！”
就是这人，在这房中，神色冰冷地说，怎么能留下自己，如今却握紧自己的手，仿佛自己是个什么珍贵宝物般。
上一世，自己竟就这么被他这一副款款深情的样子骗得家破人亡。
倘若自己知道他早有情缘未了的青梅，是定不会同他成婚的。
爹爹或许是知道这些，才不同意他们俩的婚事。
只可惜，自己当时蒙了心，只听了林清川的说法，对爹爹的劝诫充耳不闻。
可叹、可恨。
她隐去心里的憎恶，不动声色地挣脱，轻声道，“是，我已好些了。”
“那就好！”林清川观察了下她的神色，没有前日的悲戚，温声道，“这桂花糕怎么也不吃点呢？你躺了许久，该补补身子了。夜间想吃点什么，我现下命人去做。或是夫人想感受下烟火气，我们就出去寻吃食，可好？”
好一副心疼自己的模样。既如此，便让众人好好看看，他是如何心疼自己的吧！
秦默沉默了一瞬，缓缓道，“那就劳烦主家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有点想念丰乐楼的吃食了。”
丰乐楼是是京中名声最盛的酒楼，每逢初十，进士门生相聚在此参加诗会，热闹无比。
他们去时时间尚早，诗会还未开始，大厅里倒是出现了几个熟面孔。
“默儿！”来人满是沧桑的脸上，包含了浓浓的心疼。
秦默闻声看去，是父亲的旧友，高密。
“高伯父，许久不见。”她微微委身。
“傻孩子，还这么讲礼节！”高密连忙扶住她，“听闻你近来身子不大好，今日怎在此处？”
林清川瞧着这好时机，上前问候，“今日我带夫人出来，寻些她平常爱的吃食。”
“甚好，甚好！”高密眼中满是欣赏。
秦默微微莞尔，“伯父今日怎在此？”
“虽说情形不一样了，但这诗会还是照常办。往日里，都是同你父亲一并前来找找苗子，今日就只有我自己来了。”高密说这话时，眼神里止不住地惋惜。
或许想到了秦默刚经历丧父之痛，转而又道，“逝者已矣，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
“谨遵高伯父教诲。”秦默还没出声，林清川已然接话，他顺势还拍了拍秦默的手背，好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好好的我伯父，怎地就成了你伯父，倒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秦默只当看戏，转念一想，高伯父职位远在父亲之下，平时林清川都不甚在意，今日怎如此殷勤？
事出反常，必有妖。
高密倒是不觉有他，热情道，“默儿今日想吃点什么？”
宋饮霜被小厮引进门的时候，正好看着这画面。
林清川殷勤地站在秦默身旁，宠溺地望着她，亲昵地拍拍她，还时不时看看他左手边的大人，替她解围。
凭什么？
凭什么现在站在林清川旁边的是她？
凭什么宰相女儿就可以毫不费力得到自己的爱人？
下午接到口信的喜悦已然被嫉妒冲翻。
秦默余光瞥到门口的宋饮霜，看到她握紧的双手，心里十分满意。
很好。
气得越狠越好。
她巧笑嫣兮，主动挽上林清川的胳膊，说道，“本想尝尝他们家的橙酿蟹，伯父可有别的推荐吗？”
“橙酿蟹好呀！这时节正是品蟹的好时候。他们家的血肚羹也不错，可以一试。”
林清川握紧秦默主动搭上来的手，连连点头，一副记下心来的样子。
高密看了眼林清川，“默儿可愿同我们一起在这大厅，晚些时候边吃边听今日的诗会？”
“如此正好，感谢伯父照拂了。”秦默这句倒是有点真心实意在的。
说话间，高密引着他们入席，又唤人过来加了道橙酿蟹和血肚羹。
宋饮霜经过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林清川的胳膊紧了紧。
她心中了然，嘴上却问道，“这是哪家小姐呀，默儿以前怎不曾见过？”
席间有知情者，高声道，“林夫人可能不知，这是奉礼郎之女宋饮霜。虽极少露面，但是文采却是很高！”
“前段时日，宋大人在处理和谈事务时，便是她，作出了那令北齐王满意的押韵诗。”
言语中的欣赏让林清川颇为得意，这样的女子，心悦的却只有自己！
但霜儿今日怎会来此？他心下满是疑惑，现在却不方便问，只能待会找时机前去打听打听了。
“原是如此，那我以后可得多见见！”秦默笑着看向林清川。
好似怕秦默多看出点什么，他话锋一转，问道，“夫人让连翘去买什么了，怎地还没回来？”
“不过是我原来爱的吃食，贺四酪面、戈家甜食、李婆婆杂菜羹这些。”秦默说得坦然，眉眼中也跟着染上了疑惑，“不过这时间是有些久了，怎地还没回来呢？”
“林夫人真是会吃，这些可都是曾经宣唤过的店呢！”席间一位妇人道。
她看过去，只见那妇人圆盘星目，一副可爱模样。
“跟着陛下吃，准是没错的。”她还冲自己眨了眨眼，“陛下宣唤过的，总是要等久一些的，夫人莫急。”
秦默轻笑点头，转过目光，看向二楼向外延伸出来的台子。
她当然不急。
急了，可就看不到她精心准备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