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魇

    出门一年多，突然有点想家了，反正这段时间厂里也没什么事，且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就当是放松心情，我决定回家一趟，于是和公司请了假，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无言，我家在巴蜀的一个小县城，到了县城还要走几十里山路，所以当我到了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一回到家，我便一头倒在床上。

    家里的气氛就是不一样，虽然在外面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回来后，那种温馨感便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房间门是开着的，我把枕头塞高，望着婆婆忙里忙外，准备了一桌子的丰盛佳肴，毕竟这么久没回来，家里热闹一下也是正常的。

    很快，菜便上齐了，这时爷爷也坐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对我问东问西，问我这两年在外面的情况……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我还躺在床上啊！那个吃饭的人是谁！？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是谁冒充我在那里吃饭！

    我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但不管怎么努力，就是使不上劲儿，看着他们对着那个“我”嘘长问短，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想喊，但话到了嗓子眼怎么也喊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看着那个背对着我的“我”。就在此时，那个“我”回过头来……

    我永远忘不了那张脸，可以说再熟悉不过，那张满脸皱褶，双目无神的脸，而最让我恐慌的是，她头上那顶白色的纸帽子！她看见了我，盯了我一会儿，突然对着我“咯咯”笑了起来。

    而这时我才发现，那一桌的“丰盛佳肴”，竟全是用冷水泡着的米饭！

    我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良久，我才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我竟然在地铁上睡着了。

    又是梦，这刚拜完菩萨，却一点作用也没有，梦魇一如既往地找到了我。

    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导致现在浑身发凉，想着梦里的情景，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婆婆爷爷，已经去世了啊……

    那个老太婆究竟是谁？我努力回忆着，但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还是说我真的在哪里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她缠上了我？

    我拿出手机，想找人说说话，但翻了一遍又一遍通讯录，却不知道该打给谁，一个大男人，让梦给吓破了胆，说出去都觉得丢脸，我将手机揣回兜里，茫然地望着车厢内的人群，彷徨无措……

    后来，我辞职了，放弃了这份我格外重视的工作，日复一日的噩梦已经让我不得不依靠药物入睡，尽管如此，梦里那个老太婆的身影却从未间断过，而最终让我决定辞职的，是前日里所做的那个梦。

    我坐在房梁上，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叔叔，你在那里干什么呀？”房屋里，一个小女孩儿仰着头望着我问道。我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笑了笑，从房梁上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没礼貌，你应该叫我舅舅。”

    说完，我便朝屋外走去，刚出门，我就看到母亲坐在门口的一张小矮凳上。

    此时的母亲头发白了大半，双目呆滞地望着眼前跳动的火光。她拿起一叠纸钱，一张一张地把它们分开，扔进跟前的小铁锅中，紧接着，她开始抽泣，眼泪顺着双颊流到了下巴。

    我的眼泪也跟着往外掉，我也不知道我因何而伤心，我从母亲身旁走过，她似乎并没有看到我，我也没有叫她，就这样，擦身而过。

    姐姐呢？姐姐在哪儿？我四处寻找，想要看一眼姐姐在干嘛，但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我有些失落。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定是姐姐回来了！我回过头……

    就在此时，我醒了，醒来的时候，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外流，而枕头，也湿了大半。

    这一次，我并没有梦到那个老太婆，但我的心，却像针扎一样难受，梦里的母亲是那么苍老，而那个小女孩，是那么的亲切和真实……那时候，我的姐姐还没有结婚。

    我再次拿起电话……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为你疯了的时候，只有父母，还会认真听你说话……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尽管已经是凌晨。

    我把我做过的梦全给母亲讲了一遍，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许久，才哽咽道:“青，你先回来吧，别在外面出了啥事儿……”

    那一刻，我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柔，哪怕相隔两地，那一声“青”仍让我心中一暖，母亲是一个比较迷信的人，对鬼神一直都保持着敬畏，在听完我的叙述后，我能感觉到她吓坏了，儿女就是父母的一切，这话一点不假。

    挂掉电话时，天已经微蒙蒙亮了，就在那时，我便下定了决心，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