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故
“哈～”我伸了个懒腰，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翻起来，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早起，而比这更痛苦的，是早起还要上班。
洗漱完毕，我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装，托昨晚这个梦的福，我的眼睛里还夹杂着一丝血丝，看来又是难熬的一天。
我住的地方离炼钢厂并不远，坐地铁两站就到，和那些离厂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员工来说，我的时间是很充裕的，但是，正所谓，事有多方便，人就有多懒，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全用来补瞌睡了，所以我匆忙跑出门，买好早点后便一口气冲上了地铁。
一上地铁，我就朝周围的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瞧瞧，瞧瞧这些上班族，一个个地毫不注重形象，竟然在公众场合肆无忌惮地吃着早餐！整个车厢里充斥着包子味儿，豆浆味儿，油条味儿，还有脚丫子味儿……靠！谁昨晚睡觉没洗脚！还有前面这位女士，你别再挤了，我的奶都让你挤出来了！
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我终于从地铁里冲了出来，好险，差点就给顺到下一站去了，只有在早高峰和晚高峰的时候，我才能体会到什么叫人口大国。
“小青儿！”大老远我就听到死胖子的叫声，每次我的名字从他口里叫出来，我都有掐死他的冲动，还青儿，你白娘子啊！
胖子名叫高云飞，是我同事，和我一样，也是个天车手，所以相对其他同事而言，我们走得比较近，出了地铁站，待人流分散，他便发现了我，大老远地给我打招呼。
“下次别大庭广众下这么叫，搞得跟有一腿似的！”待胖子走近过后，我拿出在地铁上被挤瘪的牛奶，费了半天劲才把吸管插进去。“切，做贼心虚！”胖子不以为然，轻蔑地对我笑道。“你丫哪儿都好，就这张嘴贱，迟早栽这张嘴上！”我啃了一口面包，没好气地说道。
“嘿，我这张嘴，要栽也是栽在女人嘴上。”胖子抹了抹嘴，贼兮兮地笑了起来，突然一把拉住我，神色严肃道:“不和你闹了，给你说正事儿。”
“干啥？又想占我什么便宜？”我捂着自己咬了半口的面包发问道。“是这样的，今儿个天车检修，轮到我的天车了……”胖子搓了搓手，嘿嘿两声，对我说道。
“挺好啊，白拿工资玩一天。”不等胖子说完，我便接过他的话说道。在我们厂里，每个月都要对大型设备进行检修，检修设备当天该设备会停止运行，而该设备的负责人也只需要配合维修人员做一些必要的操作，对本来就是走过场的检修而言，设备负责人基本上算是带薪在厂里休息一天。
“嗨，你听我把话说完呀！是这样的，今儿我帮你开天车！”胖子眉头一皱，顿了一会儿，拍了一把我的肩膀，大义凛然道。“你有什么阴谋？”一听他说这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丫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什么跟什么呀？是这样的，嘿嘿，你的天车检修不是在下周三么，到时候你帮我开，那个……下周三，我玩的游戏有个活动……”说到最后一句时，胖子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丫的，不就换班嘛，早说不就结了！”听完胖子的话，我差点儿没给气死，不就换个班嘛，扭捏成这样！虽然理由不咋滴，不过同事之间这点事还是可以忍受的，而且我知道，他在玩一个手游，对其的投入程度也是令人汗颜，别到时候我没答应，当天一边开天车一边玩儿……咳咳，我好像没资格说别人，我也这样干过。
“哟，小青，这么闲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锻炼锻炼？”我坐在休息室里，把腿搭在桌子上玩着手机，这时候，一个同事戴好安全帽，准备出门的时候对我说道。
“别闹，推塔呢！哎哎，大呀！大呀！”我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望着屏幕里的猪队友，我又气又急。“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你就不该上去开天车，继续和我们一起干炉前多好！”同事戴好手套后，继续说道。
“靠！”我啪地一下把手机摔到桌上，又心疼地拿起，这才看向那个同事:“得了吧东哥，那时候就把你气得半死，再让你照顾几天，我非得把你气死不可！”
“哈哈哈哈哈。”东哥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继而关门出去了。是的，我以前也是干炉前的，就是在天车手把残钢吊进炉子后，对炉子四周进行操作，说白了，就是整个炼钢厂最没有技术，但最废体力的活，东哥没什么文化，但有一副好身体，他在这个炼钢厂干了八年，一直是炉前，厂里也曾想过培养他，但出于文化水平受限和他本人各方面因素，就一直停留在这个岗位上，但他的薪水是远远高于我们这些人的，不光是因为工龄，还有就是他对整个炼钢炉的了解，连维修人员都自愧不如，所以，虽然一直停留在这个岗位上，但厂里一直在给他涨薪。
刚进厂里的时候，也是东哥带的我，从基础知识开始，基本算是手把手教我，我力气小，很多时候根本不能自己解决，那时候全仰仗他，我才没有丢掉饭碗，慢慢的，我也学会了用一些巧劲，炉前的事情也能凭一己之力完成了，那时东哥还对我大肆表扬了一番，说:我以为你根本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没想到你还真做到了！再后来，厂里选拔优秀员工培训，东哥推荐了我，因此我才有机会告别炉前，成为一个天车手。在我心里，这个老大哥的分量还是相当重的。
我郁闷了一会儿，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离午饭时间还早，维修人员那边也没用对讲机叫我，估计他们这会儿也不知道躲在哪儿偷懒呢，再开一把吧！
“嗡”地一声，整个休息室晃动了起来，大家一时间没明白怎么回事，开始议论起来，隔了半晌，门被推开了，是东哥。“出事儿了！手里没事的都跟我来！”他喘着粗气，朝休息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小青你也来！”
在这里上班一年多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东哥这么慌张，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东哥已经匆忙地跑出去了，我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一出门，满天的烟尘，伸手不见五指，我拉下安全帽上的护眼罩，四处看了一下，原来如此，断电了。“东哥！”此时炼钢厂里已经没了“轰轰”的电鸣声，我的声音很快在四周扩散开来。
“这边！”不多时，便传来了回应，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没记错的话，那是炼钢炉的方向。
在离炼钢炉不远的地方，我终于看到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影，虽然烟尘散去了不少，但依旧很浓，直到走近了，才能辨别这些人的身份。
这里大多是炉前，东哥也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维修人员。“咋了东哥？”等靠近了，我才问东哥道。东哥低头看了我一眼，道:“汽爆。”
“汽爆？”我一听，当场就给我吓得不轻，这得多大的气爆，才能把整个炼钢厂搞成这样，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死胖子你给我搞什么飞机！
所谓汽爆，是指蒸汽爆炸，如果在炼钢中，炼钢炉里进了大量水的时候就会发生，至于原理，我也没具体深究，有兴趣的可以自行了解下，爆炸大小通常和进水量有关，进水越多，爆炸越狠，我干炉前的时候，大大小小也遇到过几次汽爆，但和这次的破坏力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炉子进水通常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炉子本身的循环水系统发生泄露，这种时候则会产生汽爆，不过这通常都是一些小汽爆，因为炉身泄露的水量是很小的；但这第二种就要命了:那就是加入的废钢中掺杂了大量的水！
我的乖乖，死胖子，千万别是你给我搞出来的事儿，你下岗了不要紧，哥哥我还想接着干啊！但转念一想，哎不对啊，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废钢里哪来的水？这么一想，我又稍稍定了定神。
“小青，等会儿他们要去检查炉子有没有给炸坏，顺便看炉子是不是漏水，我们也去帮忙。”东哥听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转身对我说道。
“哦……哦！”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东哥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放心，和你没关系，就算是天车手那边出的问题，责任也不在你，但你和云飞私下换班，扣个奖金是没跑了。”
“哎……要真是这死胖子搞的事儿，我非削死他！”我垂头丧气地说道。“哈哈哈哈哈，先干活吧！”东哥大笑了两声，便朝前走去，他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喂！你们，全部跟我来！”就在我们打算开工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叫声。回过头，看到有人正冲我们招手，是班长。
“班长？可我们还要配合维修人员检查炉子……”
“还管屁个炉子！再不来出人命了！快！”不等东哥把话说完，班长便打断了他，并焦急地说出了一句让全场都哑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