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事19
每天除去吃药就是定期做检查，除此之外我几乎无事可做。
凌晨两三点才睡觉，第二天下午一两点才醒来。
我变得很懒，不想做饭，花个十几块钱下馆子吃碗面。
匆忙回到出租屋，“啪”一脚关上房门，像一条死狗躺在沙发上刷着电视剧、玩游戏、发神经病。
无趣时我会和自己说话，谈论工作的本质，思考婚姻的意义，幻想多年以后悲惨的命运……这些都是我和另一个“我”探讨的内容。
我问自己工作的本质是达到富裕还是加大贫富不均的情况？
“我”没有过多思考，多年的工厂经历得出的结论是，工作的本质是将自由、有想法、勇于探索的人们束缚住，将他们限制在允许的范围内。
如果说工作让人发家致富，令人实现目标，只能说他的思想还停留在20世纪。
我问“我”生活是什么？
“我”是如此果断地回复我的提问:对于那些脱离衣食住行的上层人来说，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当然包括对底层人“画饼”。
生活对于底层人来讲更多的是生存，每天忙碌十几个小时，贵重物品不敢买，每顿饭吃什么已经不重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谈话的最后，“我”忽然告诫我一个残酷的事实:谈理想的人都是满足基本条件的人。
我内心感觉到一阵酸楚，但更多的是困惑。
我是在体检过程中查出肺痨，公司为体现“人道主义”十分阔绰的在和平市人民医院为我预约专家号。
经理拍着我的肩膀，十分自信地告诉我:等你治好病回来，生产组长的位置还是你的。
我离开还没有三天，便在电子邮箱里收到《解除劳动合同告知书》。
它不需要我现场确认，只要告知我一声即可。
即使我知道公司的做法是违法的，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斗不过他们，我甚至没这么多时间和他们“玩”。
25号拿到的工资竟然比上个月少1000多块钱，明细显示其它扣费，再无解释。
我躲在医院的角落里抽泣，看着屏幕上显示不过五位数的数字，我的内心无比荒凉。
我打电话、发微信、发短信全被拒绝，看起来我已经进入公司黑名单。
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却换来如此下场。
疾病带来身体上的痛苦，生活的压力、工作的不顺属于精神的痛苦。
疾病我们可以通过药物和后期休养进行治疗，而精神上的痛苦可能会伴随一辈子，直至死亡。
一个人生活，确实是精神上的痛苦。
电视剧总有看完的时候，打游戏也有厌倦的那天。
我尝试出门与人交流，购买他们的商品，经常去他们的店里光顾，时间久了他们会认识我。
有天中午我在一家售卖渔具的商店里闲逛，老板十分有兴趣的问我，你不工作吗？每天这么清闲。
我告诉他我生病了，这段时间在家里进行药物治疗。
他问我是什么病？我告诉他是严重的肺痨，听到“肺痨”两个字他吓得瞪大眼睛，立即从抽屉里翻出口罩。
我被赶出商店，他警告我以后别再过来，这里不欢迎“异”类。
“人总有生病或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今天怎么对别人，以后别人也会怎么对你。”
男老板被逗的哈哈大笑，他指着我的鼻子。
“是啊，可惜我没遇到困难，我身体好着呐，你看。”
他在我眼前活蹦乱跳，开心的像个孩子，甚至将口罩扔到我身上。
“拿去吧，你需要这玩意儿，遮住你那无处不在的病毒。”
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失去信心，失去和外界沟通的勇气。
我将自己锁在房子里，不刷短视频、不玩游戏、不抽烟喝酒。我把自己幻想成一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停尸间，等待火化。
一天之中我只吃一顿饭，有时候可以两天不吃饭，只喝水就够了。
早上醒来，我会来到早餐店买一杯豆浆，找到一处舒适的位置坐下。
热心肠的小梅会告诉我今天昨天镇上有哪些趣事，作为回报，我要从她这里多购买一份早餐。
有时我不能过来，她会贴心的将早餐送到小区门口。
午餐，我可以在她这里点一份锅巴饭。
她总会在我那份饭里多放一点肉丝，不能提供别人的紫菜汤她总能分我一份。
正是因为她的好，我才感觉到万分愧疚，这种愧疚感就像是一根银针，深深地刺痛我的骨髓。
在无数个噩梦缠绕的不眠夜里，我终于鼓足勇气告诉她真相。
当她知道我患有肺痨时，她吓得魂飞魄散，随后立即关门歇业，叫来出租车去医院检查。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很迷茫，吃饱之后就躺在床上睡大觉，有时也看看书。
早上和中午我不会出门，只有到晚上才出去吃饭，顺便把明天的食物买齐。
我的朋友基本上不与我联系，父母也很少来电话。
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少一点打扰，我过得更加自在安逸。
我会将用完的塑料瓶收集起来，送给楼下收废品的阿婆。
送的次数多了，阿婆也感觉不好意思，她说不能老是收我的东西。
她说改天请我到她家里做客，无论如何都要我答应下来，我原本觉得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有当回事。
某个星期三的晚上，阿婆敲响我出租屋的房门。
我多次婉拒她的好意，只是送她几个塑料瓶子，根本不值得如此丰厚的回报。
进入她们家我真的被吓了一跳，那个忙着端饭上桌的女孩竟然是街道上开早餐店的小梅。
我完全不能进入状态，心里除去愧疚也有一点害怕。
实在没有理由在这里待下去，借口身体不适，立即推门离开。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阿婆家里遇到她，真的让我难以想象。
每当我想起她知道真相后慌张的样子，那种害怕被感染，担心住院的模样，令我感到伤心难过。
正是从那时候起，我刻意避开她的早餐店，活在独属于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