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成了儿子牛牛的影子
“连长！快！出事儿了！”冯运修请完假刚走出办公楼，就见自己的兵一脸慌张的跑来。
“咋啦？慌里慌张的！”冯运修问，眼看要出门，下面又整啥幺蛾子？
“牛牛！牛牛！被车撞了！”士兵费力说完，这里缺氧，狂奔后呼吸艰难。
这个士兵没看到里面的情况，听到陈明生的话扭头就跑，赶来通知连长。
“啥？”冯运修撒腿就跑。
远远见到操场上围着人，心揪成一团，“牛牛！牛牛！”
战士们见连长来了，默默让开。
“牛牛，你咋啦？”冯运修冲过来，却见妻子跪坐在地上，嚯嚯嚯的叫不出来，怀里抱着零落的儿子，地上一大片血迹。
“轰隆！”冯运修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整个人僵住，脑海里瞬间空白，眼前一片红色。
“连长！”陈明生拍了拍冯运修，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神色担忧、关切。
好一阵，冯运修回过神，脚如同千斤重，抬了好几次才抬起来，一步一步挪向妻子。
“牛牛！牛牛！”冯运修伸手去接妻子怀中的孩子。
“嚯嚯嚯…”黄菊芬侧身躲过，紧紧抱在怀里，血水染红了衣襟。
冯运修抱住妻子，不忍看血淋淋的孩子。
不过十分钟，活泼可爱的儿子就碾压的七零八落、残缺不全。
“嚯嚯嚯…”妻子表情悲恸，面色紫涨，想哭哭不出来。
冯运修拍着妻子的后背，眼眶通红，“菊芬，菊芬！你哭出来，哭出来！”
“牛牛！”好一阵，黄菊芬终于哭出来，痛彻心扉。
“牛牛！我的牛牛！我的牛牛，你快醒醒，别吓妈妈！快醒醒！”
“怎么回事儿？”营长、教导员得到消息，急急赶来。
看到现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惨不忍睹！
这可是重大责任事故！完犊子了！
“报告营长、教导员！陈春喜开车撞死了孩子！”陈春喜的班长汇报道。
“陈春喜人呢？”营长李光映又气又怒，“人呢？”
“报告营长，在这里！”人群外有人大声道。
陈春喜瘫坐在地上，见到营长、教导员，一把抱住营长的腿，“营长，教导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被人揪着脖领拽起来，“砰！”一拳打在脸上。
“哎哟！”陈春喜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砰砰砰！”又是几拳接连砸在身上，痛得陈春喜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好啦！冯连长，理智些！”过了一会儿，教导员祝同生开口道。
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事儿，总得让人出一出气。
“连长！”冯运修还要动手，被陈明生和班长范世杰拉开。
“你个兔崽子，谁tm让你开车的？谁tm让你开车的？说！”冯运修拼命嘶吼，动不了手，用脚踹了一脚。
这个新兵是自己带上来的，被分到一连，之后没再接触，想不通他为何要开车撞死牛牛。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摸车，见钥匙在…就试着启动，谁…,谁知道车子突然窜出去！呜呜…”
陈春喜狼狈趴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想不通为什么，就扭了一下钥匙，怎么车子就窜出去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好奇的去摸车，后悔呀，后悔！
李光映一听，大步走到车前，上车检查，看到挂在二档的档杆，气得要骂娘。
大家都在关注被碾压的孩子，没人注意到车子还没熄火。
“那两个兔崽子呢？”李光映把车子熄火，跳下车大声问。
“报…报告，在这里！”两名司机哆哆嗦嗦过来。
“混账东西！谁叫你们挂挡停车的？学车的时候教练是怎么教的？”李光映一脚踹向司机。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两名司机没敢躲让，生生受了这一脚，痛哭流涕道歉。
他们好冤枉，上车启动了车子正要走，冯连长赶来说要搭车，就熄火等他，想着添了人，热心的跑食堂再拿些吃的。
来回不过几分钟，就没锁车，谁知就这一疏忽，遇到个二杆子，闯下大祸。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李光映骂道，气得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
今天这事儿全凑一块儿了。
司机挂挡停车，钥匙没取，车门不锁，人就离开。
偏偏遇到二杆子去摸车，摸车不说，还点火，偏偏就点燃了。
孩子就那么寸，正好蹲在车前头。
那么多凑巧叠加，一场祸事想躲都躲不开。
“行了，老李，发火没用，这事儿得赶紧上报，看上面怎么处理！
另外咱们还得安抚死者家属，冯连长这两天休假，处理孩子的事儿，多陪陪你媳妇。”祝教导员安排道。
这事儿轰动整个师部，处理结果很快下来，陈春喜被开除军籍，勒令退回原籍。
其所在班的班长、排长受牵连，退伍回乡，一连连长挨了处分，通报批评。
营长李光映、教导员祝同生都没跑掉，全都被通报批评。
两名司机也背负处分，退伍回乡。
整个运输团展开自查，不准挂挡停车，人走车锁！人在车在！不允许无关人员摸车！
赔偿了冯运修一笔丧葬费。
妻子黄菊芬抱着孩子尸身枯坐一夜，第二天头发花白，整个人有些痴傻。
冯运修的头上也冒出星星点点的白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带着妻子去锦城军区医院看病，医生告诉他，这是心病，无药可医，只能静养。
只得被妻子回到老家，嘱托爹娘关照一下。
有嚼舌根的在冯运修父母面前挑拨，说这儿媳克子。
老人开始反驳，护着儿媳，架不住乡下人都这么说，再加上儿媳肚子再没动静，渐渐的嫌弃这个疯疯癫癫的儿媳。
两年后冯运修回来，妻子骨瘦如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想喝口水都没有。
冯运修赶紧背着妻子去医院抢救，医生说妻子无大碍，就是极度营养不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气得冯运修跟爹娘大吵一架，带着妻子随军走了。
在雪域高原，日子苦寒，但有冯运修的悉心照顾，黄菊芬身体慢慢恢复，只是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后来再怀孕，生了个女儿，黄菊芬也清醒了许多。
偶尔会糊涂，一糊涂就把女儿当成曾经的儿子，牛牛、牛牛的喊。
前年冯运修调任锦城军区作训部，一家从雪域高原上下来，妻子的病情也开始稳定。
但随着女儿越长越大，越发像五岁时的儿子，黄菊芬这段时间又开始糊涂。
不但喊女儿牛牛，还买了许多牛牛喜欢穿的衣服给女儿穿，前些天甚至给女儿剃了光头。
冯运修知道那是妻子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不忍苛责妻子。
只是委屈了女儿，成了儿子牛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