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有你能护住她
“叔叔!你别走!”春妮拉着陈明生的衣角不放手。
受到惊吓太大,心有余悸,极度没有安全感,只有叔叔在,她才感到安全。
“乖!不怕,叔叔和五叔公就在隔壁,今晚同学陪你!”陈明生轻声道,轻轻抱了抱孩子。
孩子大了,男女之间得设防,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哄她睡觉。
“李同学,辛苦你陪春妮一晚!”陈明生对李红梅抱歉道,“你家里可知道你去哪儿了?”
“知道,叔叔!”李红梅微笑道,“下午那会儿我已经托人给家里捎了信的。”
李红梅以为陈明生三十多岁,跟着春妮喊叔叔。
“那就好!”陈明生点点头,和春如画到隔壁休息。
春如画的几个孩子半路下车回家,春妮、李红梅去县公安局做笔录。
忙碌好一阵,这会儿才得空休息,陈明生把几人安顿在县招待所休息。
春如画坐在床边默默抽着叶子烟,烟味儿浓烈、呛人。
“抽这个!”陈明生递过一根带嘴的黄角树香烟。
“哟,好烟!”春如画笑道,接过烟别在耳后,继续抽叶子烟。
“春支书,你有话要说?”陈明生问。
一直不关灯睡觉,坐那抽了好一阵,几次偷瞄自己,欲言又止的,那意图太明显,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来。
“陈同志,这孩子你咋打算的?”春如画猛抽一口烟。
“咋打算?再坚持两个月就高考,只要能考上大学,哪怕是中专,就能离开这里。
以后毕业了,国家分配工作,甘家、春江春海家就拿捏不了她!”
以春妮刚烈的性子,成年独立后,这些吸血蚂蟥就奈何不了她了。
要是进入政府部门或是事业编,属于国家的人,更不用怕他们!
“只怕…”春如画悠悠吐出一口烟,神情透着担忧。
“只怕什么?考不上?没事儿,到时参军就是。”
陈明生给春妮预留的保底,烈士子女,只要体检过关,参军没问题。
只是春妮学习好,陈明生更希望她考上大学,有更好的人生。
“既然迟早要参军,要不这次你把她带走吧!”春如画磕了磕烟杆,像是下了某种决定。
“为什么?春妮极有可能考上大学,放弃学业参军,太可惜!再说了她还未满十六岁,最低下限都不到。”陈明生不解。
“只怕孩子熬不到高考!”春如画苦笑一下,“你不了解这事儿在乡下对女子的杀伤力!”
放在旧社会,不管对错,女子要么浸猪笼沉塘,要么一辈子背负骂名,忍辱偷生,走哪儿都被人唾弃。
“今天这事儿?谁在背后议论?关春妮什么事儿?又不是她的错!”陈明生一下坐起来。
“今天这事儿,不管甘家那几个畜生如何处理,最终影响最大的是春妮!
要不了几天,各种流言蜚语就会在这一带传开,越传越离谱,真相面目全非。
乡下没人会觉得甘家有多坏,反而会众口一词指责春妮。”春如画叹息道。
“谁?谁这么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现在是新社会,不兴旧社会那套!
明明春妮才是受害者,甘家那些畜生该重重处罚,怎么反倒成了孩子的错?”
陈明生不理解,这都什么年代了,怎还如此不明事理?
“陈同志,你呀,还是太年轻!不懂世道险恶!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
春妮与甘家是甥舅关系,真正的血亲,哪怕春妮是受害人,但换亲在乡下普遍,即便是表亲成夫妻的,也不是没有。
如今甘家被抓,人们不会认为甘家有错,只会唾弃春妮!”
“那又怎么样?他们非要那么认为,我们也没必要一个一个去给跟解释,人家要怎么看随他!又不跟这些人过日子!”
陈明生知道确实有这样的人。
“陈同志,你们这些军人思想纯正,觉得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这世道不是你觉得怎样就怎样的,你知道后面孩子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春如画笑眼前年轻人太单纯、太天真。
“面对什么?再怎么难听,熬过这两个月,考个学校离开这里,谁又能怎样?”陈明生不屑道。
不与愚昧无知者为伍,那些流言自然没了杀伤力。
“你知道世人会说些什么吗?”春如画问。
“说什么?不认血亲?这样的血亲不要也罢!”陈明生愤愤道。
“会说孩子是破鞋!孩子是狐狸精!被人…”
“别说了!”陈明生气愤的打断,“她一个孩子,明明是受害者,万幸我们及时赶到,才没收到伤害,怎么给孩子泼这样的脏水?真是可笑!”
“看,年轻人,你一个旁人,听着都受不了吧!世道就是这样!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泼污水、脏水!
乡下碎嘴子多,只图自己嘴皮子快活,哪管软刀子杀人于无形?
春如画不知道什么叫破窗效应,但他知道从此以后,孩子都处于流言漩涡中。
被人唾骂、被人指点,尽管孩子什么都没做,尽管孩子清清白白。
流言蜚语不是人人能顶得住的,就算孩子顶得住,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孩子的课本都没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齐能不能上考场难说!”
春如画活了大半辈子,最了解村民,乡下生活枯燥,就爱津津乐道这些家长里短、男女之事。
不管真假,有的没的都能传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
这事儿向阳大队那么多人围观,根本瞒不住,说不定明天就大街小巷就传开了。
陈明生沉默了,那个年代思想保守,真要是这样,春妮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根本扛不住。
强大的舆论压力下,人不崩溃已是心理强大,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参加高考,怎么考得好?
书也让甘大芬撕光,此刻的春妮就像赤手空拳的战士,怎么上战场
“唉!”陈明生叹口气,“多好的读书苗子!”
“带她走吧,别让那些流言蜚语毁了!她还小,要读书以后有的是机会,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春如画难过道。
“这次是甘家的,下次会是谁?春江、春海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早就虎视眈眈,我现在无权无势,无力再护她周全!”
陈明生听完,拳头紧握,为春妮抱不平,她父亲是军人、是光荣牺牲的烈士,却换不来孩子的平安顺遂!
“我可以向上级打报告,烈士遗孤特招入伍,需要走一些流程。
只是我在雪域高原,那里实在苦寒,一般人待不住,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她留在锦城。”
陈明生真不想春妮上雪域高原。
“谢谢你!陈同志!”春如画感激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救了她两次,现在只有你能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