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浔阳陶家
柳飞燕杀死三人并不费什么功夫,她淡定收回银剑,还用死士的衣服擦拭干净。
随后快步跟上永嘉公主和其他人汇合。
江岸不远处,容丛羡和老渝带着几个随从持剑在树下等候,树下还摆了顶竹轿。
永嘉公主小心将柳相容扶坐在上面,几人见柳相容醒了,面上也多了丝喜悦。
老渝:“醒了就行,这回应该不会再晕了!”
柳相容白着唇虚弱又无奈的笑了笑:“吓着大家了。”
容丛羡收起剑,嗐了一声:“自家人无妨,先去落脚的地方。”
言罢则行。
很快,一行人在一恢宏大气的府邸门前停下,飞檐雕画无不栩栩如生,彰显大家之底蕴。
门匾上金字俵了两个字:陶府。
原来是屹立百年而不倒的浔阳陶家,大儒陶博阳的老家。
陶家家主陶源领着众人站在门口焦急热烈相迎,陶源嫡妹陶清芝和庶妹陶明芝一左一右护着祖母全氏。
见人来,陶源立刻迎上去,陶家上下一齐行礼:“请永嘉公主安,玉成君安,尧珩世子安。”
“快快请起。”
永嘉公主仪态绰约地将老夫人扶了起来:“快快别行如此虚礼,浔阳陶家能在危难之际收留我等已然不易。”
全老夫人年近八十,发丝几乎雪白,却仍能坚持迎接,已然说明陶家对他们的重视。
老夫人面容一派慈祥,礼节却严谨周到,她拍着公主的手笑道:“公主言过了,恩是恩,臣是臣。”
她又看向被柳飞燕扶着的虚弱的柳相容,道:“玉成君还病着,公主且随老身一同入府休息吧!”
“如此,有劳。”永嘉公主被老夫人拉着手走在前头。
众人便跟着两个最尊贵最年长的人一同进入府内。
陶家其余人走在最后面护送来客,陶清芝偷偷好奇得观察着柳相容,陶明芝则观察着柳飞燕,两姐妹各有心事。
陶家不愧为百年世家,底蕴绵长。陶府落地非常之大,竟丝毫不逊色于襄王府。
容丛羡望着假山流水,奇石罗列的庭院不由吃惊。
要知道襄王可是亲王,宅院落地面积都是有限制有讲究的。
陶源看出容丛羡的疑惑对他解疑道:“世子可是惊讶?陶家世代传儒,宅内设有学堂,有学子数百名。祖上更是出了为往圣继绝学之博阳侯,宅院规格也是先帝特赐的无上荣耀。”
听到这,陶明芝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小动作被陶源察觉,陶源立刻笑着指着她,对容丛羡小声补充道:“哦,修缮的钱也是近些年才有的,明芝小妹有些经商头脑。”
被夸奖陶明芝笑得明媚可人,看着就像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哥哥谬赞。”
容丛羡倒是对陶家这位妹妹多看了一眼:“明芝妹妹秀外慧中。”
陶明芝嘴角的笑不咸不淡:“多谢。”
柳相容和老渝对视一眼,好整以暇得听着后方交谈,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
一行人按照安排住下,本来陶明芝,是一个人安排了一个院子。
但考虑到柳相容需要照顾,就安排了她同她们两姐妹一个院子。
公主和柳飞燕各个单独院子,容丛羡和老渝一个院子。
陶家人员简单宅子又大,陶家又重规矩少言少语,平日里显得宅子清冷萧条,乍一人多倒是显得有几分热闹。
柳相容晚上让容丛羡和老渝告知和分析了当前局势。
永王以雷霆手段登基后过得也并不如意,宋相狼子野心更显,如今朝中永王和宋相一派正分庭抗礼,中立派抱成一团却更如架在火上烤。
柳照山在约定的地方正带兵保护陛下和容祯。
他们虽受困于此,但京城消息却仍能第一时间传到手上,说明陛下并没有真正失去对朝堂的控制。
政治上的事情交给陛下和容祯。
柳相容他们的目的就是广结浔阳大家。
就像之前所说,古以文乱法,他们也可以以文正法,以文传法。
他们定要斗胜这批儒生,结识并引领他们以笔为戈,以口为刃,在诗文、策论、论证等方面宣扬女子平权,从思想上影响和改变当下局面。
浔阳这地方与别处不同,儒学昌盛,众子求文而不求利,可谓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人家根本不在乎千里之外的庙宇之争,只崇尚圣学。
这大抵也是陛下重托柳相容的原因。
难。
儒学最强盛之地,就是柳相容也没有底气。
但朝堂辩法不能再输第二回。
交代完事情,容丛羡二人便离开了小书房,只余柳相容一人望着远处发呆。
夜已深,幕已重,书房烛火摇曳渐暗,终于熄灭,结束了其不知悲喜的一生。
柳相容静坐,沉思自己的前半生。
她来年二十了。
年幼时自命不凡,想法幼稚觉得自己必然能做出一番事业。
稍稍年长高中状元,旁人皆赞她严谨谦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是有得意、有松懈的。
再后来,第一次见证灾难,第一次沾血,第一次被亲近之人背叛,第一次与阎王争命。
她送过别人见阎王,也差点被别人送阎王。
变法残酷,哪有可能不沾血。
她早已经不可能是那个照在太阳下一身明媚的女娘。
既如此,倒不如舍去天真学得狠一些。
毕竟,她柳相容的命贵着呢。
想到这,柳相容轻声笑了笑,黑暗里显得分外森冷。
不想为官不过三四载,她竟然要同奸臣学习。
门外院子有些吵闹,叽叽喳喳有一会儿了。
越来越大的声音没允许她自耗太久。
“张生潮你无耻!”
“娘子说得什么话,我们本就为一家人,不过是让你……”
在说什么她听不清,不过此时要回院中休息,就必须经过他们。
在凑上去听和躲起来听之间, 她选择凑上去躲起来听。
并非是她好热闹,只是此时天黑,她怕府中出事。
柳相容小心猫过去,还好陶府假山怪石众多,她躲在一块后面刚刚好。
却听——
“学堂的名额我不会给!你们张家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这些年我陶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陶清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那男子不依不饶:“清芝这是翻脸不认账了?当初是谁入赘你们陶家,这么些年我不纳妾无偏房,哪个男子像我这般憋屈!”
柳相容一听原来两人是夫妻,有些话听不得,于是转过头就要走。
“咔嚓——”脚底不小心踩断树枝。
男子:“谁在那里!”
两人朝前走了几步,掉头想走的柳相容被逮个正着。
“这……”柳相容有理说不清一时心虚,冲陶明芝解释:“我、与他们谈点事刚回来。”
男子看见是陌生人刚要怒,被月光下柳相容仙子玉颜吸引,一时忘了指责。
“你又是谁?”他问。
陶清芝知道自己丈夫德性,拉过柳相容挡在身后。
“你又要做什么?”
“清芝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张生潮面色轻佻。
“我警告你这可是陶家贵客,你敢生歪心思,别怪陶家和张家翻脸!”陶清芝再一次出声警告。
“哎呀别呀,我哪敢对别人生歪心思,不知是哪家的贵客啊?”张生潮自诩风流,虽在陶家无妾室,但在外红颜知己可不少,故以为柳相容定也如寻常女子。
柳相容眉头皱了皱,一脸嫌弃,不过到底是别人家,这人也算半个男主人,哪有客人打主人的道理,她忍住没动手。
谁知陶清芝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蛋!不许侮辱柳姑娘!”
“你!”张生潮捂着脸,怒目圆瞪,另一只手当即就要还回去。
“贱人!你敢打老子!”
陶清芝下意识别过头躲闪。
就在她以为巴掌要落下来时,有人比她更快伸手拦了过去。
柳相容本以为自己能轻易接住他的手掌,没想到武功全失的她竟然这般虚弱,直接被盛怒之下的张生潮推坐在地上。
柳相容:?
看着自己的手,她直接不可置信的愣坐在地。
陶清芝显然也被这一变故惊到,反应过来立刻将人扶起来。
“玉…柳姑娘你没事吧?”
柳相容显然难以接受,望着自己的手掌摇了摇头,眼底的温度都减了几分。
不过不是对她的,是对千里之外的谢怀瑾。
“张生潮!给柳姑娘道歉!”
张生潮伤了外人底气也不如方才足,但到底自己脸上还疼,遂看在这外人貌美的面子上不情不愿的道了歉:“小娘子,失礼了!”
陶清芝瞪着他:“柳姑娘。”
是她的错,让这个混蛋有机会冒犯玉成君。
见陶清芝真要生气,这才老老实实道歉:“柳姑娘,抱歉。”
柳相容:“滚。”
再有下次,便不会给陶家面子了。
张生潮被骂隐隐有些不悦,装什么贞洁烈女。
见天色不早,回去晚了外面那位又要闹,遂没脸没皮地笑了笑:“好好好,我滚。”
又望着陶清芝边王往后走,边再次叮嘱:“娘子,方才说得事你记得与哥哥说啊!”
陶清芝:“滚!”
她拾起树枝砸了过去,张生潮躲闪着跑出了陶家。
待人彻底消失,陶清芝这才吐了口气,面向柳相容笑道:“抱歉,那是我的赘夫,让您看笑话了。”
柳相容摇了摇头:“无妨。”
“不过,陶家也是名门望族,怎么会有这样的亲家。”
倒不是她多问,如今情况特殊他们身份隐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潜在的风险,她必须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