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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胡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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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龙的日记。这是我给他的第三个特殊的梦境,也是我曾经的梦境。首先声明,那个老头不是我,他也曾以同样的方式进入到我的梦里。

    朦胧之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老头俯视着我。他的胡须和毛发像一片淡淡的云,在我的上方膨松着,我仔细看时,那云中现出一张慈祥的脸来,方面宽额,阔口挺鼻,冲我微笑着,如蒙娜莉莎般神秘。一股温暖笼罩着我,我好像和他很熟,根本没有想到问他是谁。自那云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我感觉到他的嘴在动,一种浑厚的男中音激荡着我的耳鼓:你要负起责任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这老头,但凡有点脑子,也得来一点铺垫呀!

    要我负什么责任?我对谁负责任?这句话重复到第三遍时,我因为激动或者是生气,一轱碌从梦中坐起来。上帝!在一片祥和的暖色调中,就是那个老头,用一种慈爱的目光俯视着众生,那是我印像中的一副油画。

    上帝的毛发好像没有这样浓密,面容也没这么宽厚。是《资本论》上的那个人,前几天我刚在图书馆翻阅了那本书,老马!马克思!只有他才有那种深邃的目光。我眯眯瞪瞪的又睡去。

    过了几天我又一次进入到那个梦中。这样相同的梦境,实际上我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三次是最少的。

    接下来梦境开始变化。

    如云的毛发,慈祥的面孔,还是那个宽厚温暖的手掌在抚摸着我。似有若无。

    这次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并示意我跟上。腾云驾雾一般的行走了一阵儿,我的意识和上帝一起降落在一汪水前,觉得好像有几亩地的面积。我说我的意识是因为当时的确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存在,当我身在梦中时觉得那个人就是上帝,醒来时又觉得他是马克思,那时我们的课堂上正讲他的哲学和政治经济学,我的脑子被他搅得乱七八糟,如坠雾中。

    注:梦中所有的真实记忆,其实是白日的臆想。

    梦里的我只关注那个老头,忽略了脚下。一片水域在我脚下延伸,仿佛打开一轴画卷。

    那汪水在我面前不知不觉的升起,混浆浆的,宛如盛在一个大盆中。不知受到了什么力的作用,那水连同泥沙一起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凹陷的旋窝。上帝领着我一起向里跌入,跌入,那些泥沙变成一片明亮的星星,伸手可及。那些星星大小不等,有的如斗,有的如拳,有的发着红光,白光,有的阴冷如石,在身边匆匆滑过。

    宇宙?水!那汪水?我的脑子里刚生出这两个概念,耳边就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宏微一理呀!那些水的幻象其实是另一种物质,你们定义为暗物质或暗能量,我们的这些星球就漂浮在其中。

    那么宇宙是有边界了!我想起那汪水,提出的问题自己都觉得有点幼稚。

    宏观和微观世界里都不存在直线,或者叫做维的东西,那只是人们画在纸上的主观意志。这里的一切都是弯曲的,我们只不过是穿行在一堆不断膨胀的乱麻之中,那是宇宙不断挣脱的欲望。

    老头答非所问。神仙也想不明白。

    没有声音。画卷如长河,边界模糊不清。一些意念的小虫钻进我的脑子里,我在梦中想到武侠小说中的“传音入密。”

    直线,维,乱麻,欲望!我的思维还真被那些乱麻绕住了。

    我们的身体被一片巨大的黑暗挡住,我们向里跌落,只是在一瞬间,又到了那汪水的前面。我一发愣,就睁开眼醒了。

    我梦中的景像,在刚一睁开眼时还是清晰的。只要身体一动,那些情节就像水珠一样被抖落,我对做梦可是老有经验了。我躺在床上,两眼瞅着屋顶,认真温习每一个画面,然后把关键词语记录在早就准备好的纸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话一点不假。那时我正写一篇有关飞碟的文章,从社会学的角度把飞碟看成科学家对未知世界的崇拜和图腾,从地球物理方面考虑其自然成因的可能性——这是我梦中真实的大龙,他在17岁那年得了奇怪的癔病,整天胡思乱想,逻辑混乱,我在另一部作品中详细描述了他的症状。

    注:大龙是我的影子,所有的文字在病态中生成。

    梦境继续。

    和我一起玩吧!这回招呼我的可不是上帝,我一睁眼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床边,脸和《资本论》封面上画的一样。他的毛发像富士山一样从头上披散下来,我的一只手好像就放在他的胡须上,光滑柔软。我心里咕哝了一声“老马”,他冲我微笑着,手里摆弄着一把扑克牌。

    在我曾经的现实记忆里,很小的时候爸爸教我玩一种“象狮虎豹,狗狼猫鼠” 的扑克,每打出一张,还要同时讲出他们的故事。

    这是从虚幻中保留下来的百分之一的真实,真实是所有虚幻的种子。

    我手里有了一张扑克,因为光线黑暗,那上面有点模糊,神秘的微笑如蒙娜莉莎。手里又多了一张扑克,应该是小王,上面画着长两撇黑胡子的小鬼,目光里带着俏皮。我看着眼前的“老马”,心中迷惑不解。这时我手里又多了四张老“k”,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给我发牌。

    真实记忆中的扑克被替换了。

    你输了!我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权力和罪恶都集中到我这来了,黑白通杀。 你错了!别忘了是我制定了这个游戏规则。

    老马或者上帝又开始对我传音入密,他知道我脑子里一直奔跑着一列绿皮火车。你能改写历史,历史的车轮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方向,历史是有它自己的意志的。正如你坐在火车上一样,无论拐几个弯,你始终觉着还是向前,就连火车在转圈你也无法觉察。

    这个纠缠不休的梦倒没给我带来什么困惑,寓意一目了然。这里面也没有我可以承担的责任,累死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这是我第一次记录下这个梦境。按以往的经验,我只要记录下来,就意味这一片能翻过去。

    可是没有。我进入到一个连续梦。梦魇。

    我在半梦半醒中记录自己的梦境。在一开始的梦之后,我觉得我记了很多,可我醒来后一看,只有那句话。

    你要负起责任来呀!

    注:这句话是大龙的病根,我在后边的几部书中还要反复提到。实际上他后来把自己当成了天神,可又没有天神的手段。大龙为这句话纠结了一生。不要说出真相呀,我告诫自己。

    梦中的书写模模糊糊乱七八糟,差不多写了有五遍。有的字骑在另一个字的肩膀上,摩肩接踵。有的字把半个身子挤进另一个字,拉拉扯扯,挤挤挨挨。

    接下来的梦,在慢慢改变方向。

    你要负起责任来呀!还是那个大胡子老头,一开始还是重复了之前那句话,我们又来到水塘前。我在梦中觉得心里腻烦,有想跳出来的想法!因为我很尊重大胡子,就有点迟疑。

    传音入密:

    还有些懵懂是不是,来吧!让你也做一回上帝,找一片小水洼,拿个水盆放些水也成,随意抓一些脏土扔到盆里,带些破烂柴草也行。用树枝搅动它,让它转起来,不用那么规范!这个世界就是我随意弄出来的,意念是个引线,我想像了一次大爆炸。

    结果就真的有了一个像水盆的家什摆在脚下。我听从老头的吩咐,从脚下随意地抓了一把什么扔进水盆,搅动,让它旋转起来。污浊的泡沫泛起。

    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的银河系!宏微一理,我就是这样把整个宇宙创造出来!

    泡沫噼啪破灭。我更关心太阳系,蹲下来看。一些泥土在往中间聚拢,中间夹着一根细草棍,形成一个核心。边上有一些细小的棵粒,还有的大一点,它们在犹疑不定,往里去一点,又往外来一点。旋转慢慢停止,本来往外的那些棵粒又往里靠了一些。

    你们的太阳系在边上,那些小棵粒中的一个就是。现在你正在仰望你亲手制造的星空,正在抒发你的豪情。看到了吧,你正透过一面神秘的镜子看着你自己,镜子里的宇宙实际就是你的幻像,整个宇宙就是由无数个你组成的这样一个幻像。

    我看到了自己的脸,一点也不惊奇。

    你们这些糙人呀,真枉我造你们一场!这时我听到上帝在说脏话,显然不是针对我的。

    我一点也没有豪情可以抒发,我还在迷茫。镜子,幻像,我!宇宙不可能这么简单!

    传音入密:宇宙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每个星系都有自己的边界,引力和排斥力的平衡点,应该说是平衡面,结界的离子薄膜就在这个平衡面上。

    结界是什么东西?

    就像一个细胞膜,每个大大小小的星系都有自己的细胞膜。

    关于结界,老头给了我答案。已经很熟悉了,梦里我放肆地称他老头,感觉就像称呼我的老爸。老头给了我“结界”的答案,我想不明白,就没有记录。关于这个概念的解释,我放在用巴别语写的《宇宙大辞典》中。

    以上是关于老头的铺垫。

    他在我梦里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讲的问题却越来越不可琢磨。他交给我一个任务,可我却摸不到一点头绪。他把我带到一条如长河的画卷中,没有过去和未来。在搞什么鬼呀,这个老头!

    同样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同样要进入很繁复的铺垫。上面是我梦醒之后的记录,因为加入了我梦中的思考,有点混乱不堪。

    也许他找我是对的。我在梦里想。有一个词语很吓人。他说:重启龙纪元!

    “重启龙纪元!”吓得我在梦中浑身颤栗。

    醒来之后,我跟自己说了九十九遍,那个梦跟我没关。但是我忍不住努力回想梦中的细节。梦里有许多分岔,就像《小径分岔的花园》,充满诱惑,充满歧义,可我在梦里又无暇顾及。

    偶而也分神,知道梦里是走在《清明上河图》上,可是我讨厌虚假的繁荣,也讨厌死亡的隐喻。可是我一直没来得及问,跟《九龙图》有什么关系?细想,也不是没来得及问。

    真正可怕的问题是,之前我脑子里并没有《九龙图》的概念,他是凭空冒出来的。只有我知道,大龙链接了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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