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百战之将
重岳压江,谶咒四起,黎泽一语落地,破落山庙瞬间杀意暴涨,
“嘶嘶,都说不厄卿中皆是名上无姓的无根野狗,衡钧眼睛还没闭紧呢,两位就随了下家,换了根骨了?”
封敕天地,四方皆死阵,樾柏缓缓起身,再无之前的阿谀面色,掸了掸膝下尘土,褶皱老脸扯出一抹嘲讽,
“不劳操心,衡钧怕是闭不上眼了。”
黎泽咂了咂嘴,这个古怪天地的病态就在这里,即使剜出了心肺,都不知道其这胸腔中流的是血还是毒脓,更何况是一张脸皮呢。
“交出暗匣,您自可当您的大司监,小老儿一拜一叩的迎您回京都,何必如此聪慧,反倒猜到了许多忌讳,可惜了。”
老叟抬头打量着周遭的镇压小天地,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东西在这,能不能拿的走,全看本事了。”
年轻人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拍了拍袖袍,且来抢,
“大人当真以为宰了一位末位的大司监,就登阶升仙了不成。”
樾柏一声嗤笑,臂生枝桠木腕,掐印徙掌,诏敕古怪大龛有六,金纹神箓封盖,梵音不绝,庙钟大震,
“听闻大人身负大祟神通,小老儿掏空家底,为大人准备了这六位渡厄浮陀,皆是受万民香火供奉的封旨正神,希望没让大人失望。”
老叟怪笑一声,一步踏出数丈之外,臂膀手踝间木印寸断,本就瘦小干枯的身躯瞬间干瘪了几分,皮肉包着朽骨,活死腐树,生机寥寥,
“渡厄浮陀?你是忏宗的人?”
潺潺灵言支离破碎,浣鹃神色一惊,叩指身前,如临大敌,
“嗯,这就对了,原来是他国细作,这么一颗雷,留着恶心人,炸了伤人,索性抛出引信,无论结果如何,皇室那边都没什么折损,我想那位参将大人应该未曾走远,要么接迎我入都城,要么带着你的尸身和这个匣子回京复命,啧啧,都是七八副玲珑心窍,也不知是不是吃蜂窝煤长大的。”
稍稍拼凑了一下记忆,黎泽便察觉到了皇室与不厄卿的用心,
进门扫雪,携礼上宾,供桌上的几烛香火,可不是张张嘴就能吃得下去的。
“降。”
樾柏听着黎泽的言语,神色越发难看,其确是敌国大伧费劲心思安插进不厄卿的内应细作,这么多年谨小慎微,自然并未露出过什么马脚,
本想借着黎泽的死音激化不厄卿与皇室之间的间隙,也好拿回大伧的一门镇国之宝,一举两得之策,只是如今瞧着,怕是落入了两方算计之下,成了试刀石了,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现在只能先尽快除掉眼前的麻烦,再徐徐图之,
随着老叟一声敕令,六口鎏纹大龛金蕴生辉,道道神陀法相叩指凝神,镇邪梵音不绝于耳,
“公子小心,这忏宗崇信太古上神,根本为三十六天伤之一的梵陀,这六尊假念法祟各有神通,专为囚杀邪祟而设。”
浣鹃帷帽轻撩,显露出一副姣好容貌,轻薄红唇嘴角,两点朱赤梅洛梨窝更显娇俏,
黎泽托着腮鬓,好似并无起身迎客的架势,扭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两眼一闭腿一蹬装死的常大仙人,咂了咂嘴,就说驱邪避祸这一门本事,谁也比不上这位妙人。
“三两三斤念,万尸万骨仙,诏。”
掐指叩三印,印印生浊偈,山水灵蕴骤散,案上山伯水婆两尊破落泥像片片脆裂,轰然倒塌,
六尊聚神大龛嗡鸣如颤,樾柏瞪大浑浊老眸,耳目渗阴红,
“铿。”
凭空炸裂一记凶悍凿拳,直直落在一尊大龛之上,震荡得鎏金涣散,陀像颤颤,
“嘶~”
片刻之后,樾柏倒吸一口凉气,刺鼻恶浊之气弥漫而起,
六尊陀像中央,一位数丈浮屠恶将拔地而起,四面八相,男女双面睁眼瞠目,老幼之相哭啼沧朽,
金甲之身一双徙印拳抱印身前,随后千百臂膀如灿莲般绽生蕊,
“神武观,靥屠鬼。”
遮挡蒙蔽的双眼看不出神色,年轻人略显慵懒的姿态居高临下,
樾柏目眦尽裂,舌尖紧咬,一口精血吐出,六尊陀像各衍神通,金杵如梭,大音绵延,
浣鹃无端心神烦躁,清秋眸子看着那尊刻印一身镇祟玄纹的陀像杀机难掩,厄咒在喉,两点梅洛梨涡似有蠕动,牵扯细微蠡口,悄声呢喃,
黎泽轻瞥女子一眼,默不作声,任由其挣扎心神,明道自悟,
荒破山庙没了山水灵蕴支撑,哪经得起诸神斗法,只见那单臂倾天托举镇压陀像的堕仙拳如雨下,铿锵金鸣震荡心神,山鬼撞钟,戾风过岗,摇曳小庙,顷刻间分崩离析,轰然倒塌,
“干我的仙人娘娘。”
常道人抻了抻脖子,满身狼藉,破口大骂,回头一看那年轻人正老神自在的盘坐在香案之上,头上谶言大伞耀耀生辉,又悻悻的改了称呼,老老实实的躺回了废墟之中,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反观樾柏就没这么幸运了,那古怪坠仙即使受陀像镇压,谒杵贯身,也能硬抗四法神通,法相不散,
老叟已如风中残烛,一身蓄引精炁所剩寥寥,即使能险险降伏那尊坠仙武躯,尚有黎泽虎视眈眈,其也无法全身而去,更别提杀人夺宝了,
“铮~”
一声金鸣震颤响起,场中战况终是有了些变故,
樾柏定睛一瞧,神色大喜,随着一尊大龛碎裂,陀像消散,那位坠仙身躯金纹凋零,片片剥落弥漫,
“梵焱,起。”
见时机已到,老叟不再遮掩手段,枯朽身躯一点琉璃火色乍现,随后整个人都被吞没其中,
燎燎业火冲天而起,五尊陀像缓缓点额开目,盘身大龛之上,栩栩归意,神蕴暴涨,
穿身大杵道道业火箴言浮现,镇顶陀像更是化为一尊火相诤神,流焱盖顶,
“卫纣。”
刹那之间,场中变故横生,
身穿破败甲胄的壮硕身形一步缩地而出,千斤大戟满弧挂荧钩,劈头砸下,开山断瀑,强悍力道震起烟尘一片,崩石飞溅。
樾柏借机连敕数令,琉璃业火化梵纹大龛直接将那坠神武相镇压其中,
“成了。”
老叟难掩得意之色,即使就此抽身而去,也不算无功而返,且筹谋多年的一记暗手今日终是派上用处,如今局势逆转,那倨傲年轻人的手段已经落入自己囊中,单凭一个浣鹃,已无碍大局。
“咳咳。”
一声轻嗑响起,樾柏不再迟疑,收印便欲将那琉璃大龛彻底淬炼,
“原来他名卫纣啊。”
挥袖扇了扇灰尘,那杆破军大戟距其头颅不过半寸有余,便嘎然而止,死死僵持,
“怎么回事?”
樾柏瞳孔微缩,无论如何心念暗咒,都无法再牵引卫纣丝毫,
“你们煞费苦心的掐灭了其神魂,种了一道心念于肉身之中,以作驱使,可惜阴差阳错之下,他的肉身被蚕食的七七八八,一点神魂却重现摇曳起了些许灵光,浑浑噩噩,似梦似醒。”
黎泽指尖对着那杆大戟轻轻一敲,金鸣震颤悠悠,破败甲胄之中细碎响动,健硕身躯涌搅揉搓,好似肉茧生芽,种笋破土,
“砰~”
一只干瘪猩戾的扭曲臂膀好似蛇尾软触一般刺破甲胄,不断纠葛褪形,摸索姿态,呼吸之间,肉芽恒生攒聚,干瘪肢干随即如芥草迎春,蜂拥壮硕,
“撕~”
剐砺道道血痕狰疤的臂膀一把撕裂破败甲胄身躯,一道血面六瞳,全身刻满兵武大谶的魁梧身形彻底显现在众人面前。
“杀。”
抗纛击缶,扬旌斩马,百战之将,魂死难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