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皮囊
赵小娘消失后，唐雪炎四处打听，也不得知赵小娘到底是生是死。不过此事，却深深影响了她。原本，她一直不理解自己的小娘，如今见赵小娘身为一个母亲，为了女儿，可以牺牲，可以受辱，可以长跪不起，可以不要性命。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小娘为了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低下的奴婢，是多么伟大的隐忍。
她又来到下人的院子，陈小娘在劈着柴火，二十年前，她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二十年后，常年的劳累，她老了，瘦了，手变得像是枯槁的树枝，脸上也浮现着皱纹。想着这些，唐雪炎不自觉一步一步走到陈小娘身边。
陈小娘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等劈完了柴，抬头，才发现驻足许久的唐雪炎。
“娘。”唐雪炎内心踌躇许久，终于是叫了一声。
陈小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娘，惊在当场，内心百感交集，情绪如波涛汹涌，她不敢信，不愿信，不知道该不该信。她露出一个慌张局促的笑，道：“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娘。”唐雪炎又喊一声。
陈小娘顿时热泪盈眶。
“二小姐……”后面的话语，陈小娘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捂着嘴，流着泪，说不出话。
唐雪炎走过去，轻轻抱住陈小娘，拍着她的背。
这一刻，对陈小娘来说，如梦似幻，但她很快让自己醒来，推开唐雪炎，“小姐，若是被夫人看见，你又要被责骂了。”
唐雪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已经长大了，娘。你不用在守着我。我去跟爹爹说，让你去庄子上做管事，以后都不用做这些下人的活。我也快嫁人了，等我嫁到了宁王府，再让宁王把你接过去。”
陈小娘内心感动，原来，女儿一直记挂自己，原来，女儿一直没忘了自己。她抹去脸上的泪，露出和蔼的笑，“我没事，这些活，早就习惯了。你能嫁给宁王，是我最开心的事。等你嫁过去了，我就去庄子上。这段时间，还是让我陪着你吧，我想看你出嫁那天的样子。”
“娘，以后，再也不让你受欺负了。等把你接到宁王府，就让你享清福。”唐雪炎道。
“好……好……”陈小娘答应着，但这些都不重要，能听到唐雪炎叫自己一声娘，超越了一切。
晚上，春茗给唐雪炎放好洗澡水，伸手试了试水温，刚好，便离开去唤小姐前来。
夏葵一直躲在屋后，待春茗离开后，她鬼鬼祟祟摸进房间，将一瓶液体倒入澡盆，事后赶紧离开。
唐雪炎进入房间，慢慢褪去衣裳，进入澡盆当中。近来发生了许多事，从来开开心心的她，也变得忧愁起来。宁王、沈晦、大火、小娘近来种种似乎打乱了她原本平稳的生活，况且还有即将到来的大婚，她就要离开唐府，去一个新地方。想到这些，唐雪炎就感觉累了，不知不觉在蒸汽中慢慢睡去。
次日，唐雪炎身体浑身发痒，起痘子，脸上也开始冒痘。米粒一般的痘子带着红斑，在她肌肤上格外显眼。
“哎呀，小姐，这得赶快请郎中来。”春茗看着唐雪炎这模样，立马道。
“这……怎么一夜就这样了！”唐雪炎看着镜中的自己，内心慌乱不已。
郎中很快就来了，唐夫人闻讯也赶了过来。
郎中先是把了脉，然后看了症状，又检查唐雪炎的舌苔，问了近来的习性、睡眠、饮食等。
“小姐且休息着，近来多食清淡。我给你开几贴方子，先吃着。”郎中慢慢道。
“雪炎下月大婚，大夫，你看这症状，一月之内，可能恢复？”唐夫人关切问道。
“嗯，先吃两贴看看。”郎中慢慢道，然后收拾东西。郎中没有当着唐雪炎的面明说，自然有道理，唐夫人知道，便没问了，一直跟着郎中离开了唐雪炎的院子。
离开院子，郎中才对唐夫人说实话：“此病，发的突然，来的莫名。这类症状，老夫见所未见。我看，还是请宫里的太医来诊治，更为稳妥。我开的都是普通的宁神方，先让病人安心。”
唐夫人对郎中表示了感谢，便当即差人拿了唐老爷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下午，又来一个郎中，还是太医。唐雪炎隐隐感觉，似乎自己不会轻易好了。
太医还是把了脉，检查舌苔，问询，一时也没找出症状原因。
“冬季一般不会有发痘症状，小姐吃的也不辛辣，而且全身起痘，脉象上也没异状。如此症状，医书也没什么记载。”太医对唐夫人道，“依我看，须暂时观察几日。症状或许会自行消退，不过稳妥起见，小姐的被褥衣服还是换新一轮，饮食也多加检查注意，防止病从口入。”
“那有劳太医，这几日多跑几趟了。”唐夫人行礼道，然后让下人给太医送来赏银。
一连几日，唐雪炎都被关在房内，房间内床单被褥挂帘全都换了新，食物也要春茗全部用银针检查，然后春茗先吃，等一炷香，自己才能吃。太医每日都来，观视，把脉。
但唐雪炎的症状非但没有消退，而且越来越严重，原本米粒大小的痘，变得黄豆大小，轻微的晕红也越来越深，有些痘外壳变硬，颜色深紫，触之有痛感。
太医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症状，按照医书所载的类似病症开了药方，似乎也没起作用。
七日后，唐雪炎已经很严重了，原本漂漂亮亮的脸，多处紫红疙瘩，旁人见之起一身鸡皮疙瘩。
唐夫人也着急起来，眼见下月就要大婚，雪炎竟然突然染了这怪病，耽搁婚期不说，若是治不好，留了印子，容貌毁去，只怕宁王便再不肯娶。为此，唐夫人四处打听，求神拜佛。
唐雪炎和宁王大婚本来就是汴安城备受关注的事，唐雪炎染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渐渐被人议论起来。传言一个比一个夸张，有说已经毁容了，有说是被鬼上了身，有说是为了退婚假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