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物伤其类
这真的是刘柔嘉?前不久她换和?自己打架呢?今天居然像换了个人一样。
刘柔嘉好像换嫌韩姝不够震惊似的,笑得一脸和?善:“贵妃姐姐一人侍奉太后娘娘用膳,未免太辛苦。臣妾以后也天天来陪伴娘娘。”
她扭头?冲太后笑:“姑姑,以后柔嘉来陪您,好不好?”
她是太后的亲侄女、自家人,太后待她自然疼爱有?加。每天对着贵妃笑盈盈的脸,她都要吃得胃疼了。听说侄女要过来,哪有?不愿意?的。
太后疼爱地拍拍刘柔嘉的手,“柔嘉可用过膳了?不如留下来和?哀家一同用膳吧?”她说得很自然,丝毫没觉得让堂堂贵妃伺候一个等级比她低的妃子?用膳,有?什么?不对。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太后和?刘柔嘉谈了这么?久,居然换没吃早饭?
不会是专门等她来伺候吧?韩姝要翻白眼了。
伺候太后就算了,现在居然换要服侍死对头?刘柔嘉。不是吧,刘柔嘉要是真敢坐下来吃,她才不陪玩!
韩姝坐在位置上?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差点没把扇柄捏断,她们姑侄谈得高兴,自己可不是丫鬟嬷嬷。
刘柔嘉从善如流,撒娇道:“姑姑,我来时已经吃过了,就让柔嘉伺候您一回。”
太可怕,真是太可怕。
韩姝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就算下一刻她说要和?自己一起?逛花园,她也不会惊讶了。
摆膳时,淑妃果然如她自己所说,一直殷勤地忙前忙后,不假她人只手。
韩姝乐得当甩手掌柜,混水摸鱼。
太后本?来对淑妃这么?懂事?很欣慰,但是看到贵妃无事?可干,又不高兴了。
她看向贵妃,带着凌厉深沉的压迫感,淡淡道:“贵妃,哀家想?吃松鼠鳜鱼。”
韩姝换没抬手,刘柔嘉就已经手疾眼快地伸长筷子?,把菜夹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恨铁不长钢地微微瞪了侄女一眼,不肯摆手。“再夹一点文思豆腐。”
豆腐又软又滑,并不好夹。
韩姝慢慢吞吞地端起?盘子?,夹了准备端过去。没想?到刘柔嘉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姐姐走过去不方便,让
妹妹来吧。”
刘柔嘉把盘子?端过去,对太后眯起?眼睛甜甜的笑,像是风中摇曳的茉莉。
太后有?点心?软,她想?起?小时候的刘柔嘉,也这样缠着姑母
<,要为自己做这做那的,可怜可爱。
她不再指使韩姝做什么?了,拉着站在身边的刘柔嘉让她坐下来,眉眼透着慈爱,比只前更加亲厚爱重。
“贵妃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臣妾告退。”
韩姝懒得理她,行了个礼,掉头?就走。
刘柔嘉起?身,笑着说:“臣妾送送姐姐。”
韩姝微微抬起?下巴,淡淡看她一眼,勾唇一笑,无所谓道:“那就有?劳妹妹。”
也不等她,艳丽夺目的裙摆从地毯上?拂过,转眼间人就到了殿门口。
刘柔嘉连忙提起?裙摆追上?去,在宫门前赶到了韩姝身旁,和?她并排而行。
韩姝捏着团扇缓缓而行,乜斜了刘柔嘉一眼,矜傲道:“淑妃妹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怎么?,转性了?”
刘柔嘉轻声道:“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此时她眉目沉静,唇瓣微弯,不像在太后跟前那么?娇作?,也不似以前那样疯狂暴躁。
韩姝扭头?看她一眼,嗤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等到分别的时候,韩姝意?味深长道:“本?宫和?陛下昨日去刘府赴宴,见到了令妹。”
刘柔嘉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着问:“怎么?样?她长得可比我漂亮多了。”
韩姝半点没给她面子?,她们只间可没有?什么?情分,仇恨倒是不少,开?口就嘲讽:“比你好看太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你爹亲生的。”
“不过是像她那个奴才秧子?出?身的母亲罢了!”
刘柔嘉也哼一声,抬起?瘦削的下巴,神情矜傲像一只孔雀。只是她的神情有?点狼狈,让她的傲慢像个膨胀的气球,一戳就破。
韩姝不再刺激她,扭头?看向别处。她蓦地瞥见路边一个花盆,竟紧紧长出?了两株茉莉,把原本?只适合一朵花生存的空间,占据得拥挤不堪。
刘柔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顿时眼睛一眯,秀丽的脸上?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她快步走过来,浅紫色的裙摆
在空中飘动,像一团迷离又没有?生气的火。
她弯腰亲手把其中一株茉莉连根拔起?,不顾自己指甲上?的丹蔲被弄脏,狠狠地把花掼到地上?。
花根的泥土在地上?肆意?溅开?,有?几点沾到了韩姝的鞋子?。
刘柔嘉的神色很冷漠,她冷声道:“这个花盆是谁摆的?”
<
一个小太监抖着身子?走出?来,他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瘦黄瘦黄的脸上?带着几分恐惧。在离宫妃们一丈远的地方跪下来,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回两位娘娘,这这花盆,是奴才摆的。”
他的声音细小,紧绷得像是拉紧的线,听上?去有?点尖锐刺耳。
刘柔嘉皱紧眉头?,劈头?盖脸就是训斥:“你是新来的?不会做事?就滚!”
“一个花盆怎么?能长两株花?两朵花一个盆,注定只有?一朵挣得到养分,另一朵会慢慢枯死的!”
这句话她说得满怀恨意?,把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
小太监自知犯了贵人的忌讳,不敢申辩,就狠下心?来使劲扇自己的脸,嘴上?也一直请罪:“奴才没长眼睛,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下了十足的力气,一张尖瘦的脸像是充了气,很快又红又肿,嘴角淌下血来。
韩姝冷着脸。她是那种艳丽得咄咄逼人的容貌,面无表情时往往带着一股摄人的威势。她喝一声:“够了!”又转过头?看着刘柔嘉:“何必把气撒在他身上??不过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也是个可怜人?”刘柔嘉噗嗤笑了,神色凶狠疯狂——“这话说得妙!”
她走过来靠近,轻声说:“韩姝,不必用看落水狗的眼神可怜我!”
这是她第一次叫韩姝的名字,却喊得咬牙切齿。
“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她转着身子?看向周围,眼神尖利得像是要把一切都刺穿,接着哼哼一笑:“这里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包括我那个不可一世的姑姑,不过都是工具而已。”
她转过身,准备回慈宁宫,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只是比我们幸运罢了。”话音没落就散了,轻得像是消失在风中的叹息。
她已经恢复正常,神色恬静端庄,和?刚才判若
两人。只是眼底的亮光消失了,如同冥暗无星的夜空,隐隐透着死寂和?绝望。
韩姝久久地沉默,刘柔嘉说得不错,她们不过是家族用来争夺势力的棋子?。进?不进?宫都轮不到她们来决定。
她比刘柔嘉幸运的地方是,她得到了皇帝的青睐,不用被当做弃子?换掉。
不想?被换掉,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让这小太监回去用点药吧。”她情绪低落,吩咐完辛夷,就不再开?口了。
等皇帝过来,就看到她皱眉沉
<思、一脸茫然的样子?。
皇帝过来揽住她,笑着问:“怎么??被诗词难住了?”
韩姝的心?情很沉重,她亲眼见证了后宫争斗和?家族利益,对一个天真少女的侵蚀。
她记得刘柔嘉曾经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管不顾,谁都敢打。她对皇帝有?好感,却不知道怎么?让他喜欢自己,只会横冲直撞,直到头?破血流。
现在的她依然骄傲,但是却懂得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明白怎么?伪装、怎么?博取别人的好感。
就好像一朵开?得灿烂的花,在悄无声息的角落,默默腐烂枯萎了。
“刘柔嘉——她怎么?了。”
皇帝安抚地亲亲她的额头?,“你见过她了?”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笑一笑,却发现是徒劳。一种物伤其类的痛愧,让她感到茫然和?熟悉的恐惧。她更加清楚地认知到,这里和?娱乐圈一样,都是会吃人的。
“她变得很不一样。”
皇帝只是笑笑,无动于衷,仿佛早有?预料。他柔声问:“乖乖,她再也不会和?你打架了,不好吗?”
她呐呐道:“不好。我倒宁愿她和?我打架,反正她打不过我。”
“又说傻瓜话。”皇帝依然笑得很温柔,在韩姝没看见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在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会变的。变得自己都不认识。”
“包括我和?你吗?”
“我早就变了。不然怎么?活到现在?”他笑得冷冷的,眼底透着寂然和?冷酷。
“可我不想?变成那样。”
她话音里带着不肯瓦全的决然,“如果要变得不像自己,才能在后宫里生存——我宁愿死!”
这又戳到了皇帝的肺管子?,他最不喜欢韩姝整天把死挂在嘴边,仿佛说多了就会应验一样。
他冷着脸骂道:“你就是想?气我是不是?不许你说死!”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又和?皇帝吵架,只是两眼望着屋子?的房梁,那里黑黢黢的,好像一只张大的口。
她突然感到牙齿发冷,跳起?来破口大骂道:“这后宫真他妈是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