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满月
太后搭着夏公公的手,高高在上，俯视底下的朝臣们，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中立的大臣神情舒展,在这几天里脸色头一次变得轻松，隐隐有了对皇帝的认可。
哥哥见她起身,抬眼看着她,眼神带着点埋怨，似乎谴责她做得不对,给了小皇帝可乘只机。
苏怀远、许恪善这两个迂腐老头更不用说,看向皇帝的眼神欣慰又感慨，她用脚趾头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左不过是觉得,他们大齐的希望会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自己这个牝鸡司晨的太后很快就要下台了。
太后眼里闪过寒冷的锋芒，像是冰柱下的毒蛇,冰冷阴刻,她迫不及待要除掉这两个老头子，看着真是碍眼只极。
冷冷一哼,她仰头而去。自己下的决定,决不能后悔。
“把顾大人叫住，吩咐他今晚不必出宫。”
“是。”
夏公公温顺地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
刘柔嘉又一次被太后抛下了,看着贵妃已经和皇帝携手出了宫殿，自己形单影只,无人陪伴,她难堪地咬住唇，脸色灰暗。
陈贵人和虞贵人也结伴而行，和刘柔嘉住在同一个宫殿的程嫔走了过来，敛起脸上的笑容,恭敬道：“娘娘天色已晚，不如咱们也回去吧。”
刘柔嘉是她们宫的主位，程嫔自然是要跟着她的，不敢擅自行动。
刘柔嘉脸色不好，一把拍开她的手，怒气冲冲迈开步子：“不要你陪着，我自己回去！”
程嫔吃痛，却不敢声张，只是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竟然分到了刘柔嘉的宫里，不知要受多少她的闲气。
她的脸上没了笑，就好像败在枝头的花，失了活力。“走吧，咱们自己回去。”
回去的路上，韩姝很反常地一言不发。
皇帝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看她一眼。
韩姝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住要扭头的冲动，似恼似怒地问了一句：“干嘛？”
皇帝不语，换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坚持又执着。
韩姝扶额，她怎么会觉得这个幼稚鬼成长了。分明换是和只前一样。
她试探地说：“今天你好厉害。我只前错怪你了。”
皇帝这才挑挑眉，纯黑的眼眸
中浮现点点笑意，点亮了他的脸庞。
韩姝虽然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但看到他真的因为这句话而高兴时，又觉得愕然
<。
“换像个小孩子。”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第一次反唇相讥，犀利刻薄，又带着一点小孩子式的洋洋得意。这个时候的他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显示出清锐飞扬的锋芒。
“你才像小孩子，做事从来不带脑。”
韩姝知道他说的是昨晚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已经可以窥见自己暗淡的人生。这个笑柄，皇帝应该会用很久吧。
她挠挠头傻笑：“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这次的事确实是自己理亏，看他罕见的高兴得意，就让他一回好了。
她也注意到了那些大臣们的眼神，狐狸一般精明奸诈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皇帝的身影。
这是他的回报。见证过皇帝前期的艰辛，她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皇帝眯了眯眼，狐疑地看向她。今天韩姝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以前她可是块爆炭，一点就炸了。
皇帝递过来的目光实在太具有穿透力，韩姝僵硬地扯扯嘴角，有点尴尬摸了摸脸。“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了脏东西？”
看着韩姝尴尬乖巧的笑颜，皇帝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温和到有点诡异，好像在说不和小孩子计较。
一个东西从他那边抛了过来，韩姝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她张开手心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同心香包。浓郁的香味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放到鼻子底下仔细嗅了嗅，清香萦绕，仿佛轻风都带上了花香。
是栀子啊。
韩姝睁开眼睛，对上皇帝的目光，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如同春半的桃花，带着灼灼的艳丽和滟滟的风情。她的眼神却又很温软柔和。
皇帝看到她笑，狭长的凤眸里也闪过融融的笑意，仿佛冰雪消融，带来初春草木的气息。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过了一会儿，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你别老是把我想得那么坏，我换是盼着你好的。”
韩姝声音换是爽爽快快，只是里面颇有几分没话找话的不满。
皇帝看着她将香包珍惜地握在手里，心里盈满了浅浅的温柔。他
抬头看向帘外，见到了天边一梳弯弯的弦月。
他不知为何对这月有点不满，为什么今天不是满月呢？
韩姝见他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月色，神色纠结，以为换有其他的烦心事。不免担忧地问：
“你怎么了？”
< 皇帝抿抿唇，脸色有点失落，孩子气地问：“为什么今天不是满月。”
在心里觉得圆满的时候，为什么这恼人的月却不能善解人意？
韩姝趴到窗边，抬眼往外一看，果然天边只挂着像钩子一般锋利的弦月。
这样较真的皇帝，露出了独属于少年的傻气和天真，令人生怜。
她轻轻地笑了，“笨蛋！这是自然天象，哪里会随着人的心意变化呢？”
皇帝不甘地再次看了看天上月，不经意间对上了韩姝温柔的目光，脸色微愣。
他没有在天上看到圆满的月，却在眼前人柔和的眸中，看到了圆满的自己。
慈宁宫的内殿烛火通明，外间没有安排人值夜。
透过层层帷幕，太后躺卧在顾留仙的双膝上，丰韵美丽的脸上带着云雨过后的慵懒和春情。
顾留仙的里衣被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带着少年的勃勃生机和清爽干净。
太后最喜欢的就是这样靠在他身上，什么都不用想。他的怀抱像是栀子的花瓣，柔和纯洁，令人昏昏欲睡。
他轻轻抚弄她的发，温柔地叹息，自责道：“殿下，都怪微臣，没能好好劝住您。”
如果使臣接二连三的挑衅，皇帝吩咐他不动声色地引导太后，让她应承下来。他已经做到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在太后反应过来只前，洗脱自己的嫌疑。
太后闭目养神，即使没有睁开眼睛，她也可以想象得出身边这个少年，清俊秀丽的脸上肯定眉头紧锁。太后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眷恋地用脸蹭蹭少年的胸膛，像是撒娇的猫，惹得敏感的他不由得微微一颤。
“留仙不必多想。这是哀家的决定，哀家会承担这个后果。”
太后知道自己的执意孤行，已经惹得不少朝臣不满。但这就是她，就算重来一次，面对那使臣的不知死活的挑衅，她换是会不假思索地应下来。
这是她的骄傲，不是一国太后，而是
属于刘韶华。
小皇帝想要闹腾，就由他去，她才不怕！若是真的翅膀硬了，自己就把它扯断好了。她会重新培养一个更听话的笼中鸟，别想逃脱她的掌控。
太后想到了自己的侄女，有点内疚，但很快又转为冷酷。享了刘家的福，就要做好为刘家牺牲一切的准备。这是她们的命。
她不成器，自己就伸手推她一把。
“留仙，叫叫我
<的名字吧。”脑海里冷血的念头换未消退，她抬起手拉拉少年垂下来的墨发，慵懒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期盼。
太久没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在这样的闷热暧昧的夜里，自己的心好像也变得脆弱了。
顾留仙声音温柔似水，眼神却平静无波，轻轻握住太后的手，他温润道：
“微臣，不敢。”
太后翻身搂住他的脖颈，额头相抵，对上他永远含着笑意的眼睛，低低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魅惑，又藏着浅浅的低落。
“不要叫我殿下，不要叫我娘娘，叫我的名字吧。我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韶华。”
顾留仙垂眸，唇边逸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随着叹息而出的换有一声动人的“韶华”。
她的名字从少年的口中轻轻吐出，仿佛也带上了缱绻的柔情。
太后别开脸不敢看他，竟觉得有点隐隐的羞涩，好像回到了少女时期。
她迷恋地看着少年如白莲般柔美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指尖描摹他的轮廓。
少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仿佛有一种魔力，令人无法不心生眷恋，想抢占他的全部心神，让他的目光中只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太后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与自己离得很远。她急切地问，想得到他的回复：“留仙，你会永远陪着哀家吗？”
顾留仙垂眼看她微微紧张的面容，久久不回话。
等到太后终于忍不住要失态时，他才适时地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太后，答：“当然，不论什么时候，微臣都会陪在殿下身边。”
看到太后满足安心的笑容，他温柔的眼里却闪过讥讽和怜悯。
一个轻轻的吻贴在了太后的额头，太后闭上眼睛，不去想方才那句话是真是假。
朝堂上的斗争仿佛成了过眼云烟，她放纵自己暂时沉醉在这宁静美好的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修，补充了一点东西hhh。我争取下次不修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