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郡之战（六）
战报如雪片般飞至咸阳，每一封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不安。
胡亥的脸色也如这风雪般，愈加阴沉。
他烦躁地在宫殿中来回踱步，华贵的长袍也遮掩不住他内心的焦灼。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怒吼着，将手中的战报狠狠地砸在地上。
十日前，赵贲渡河与扶苏决战，如今结果终于传来。
十万秦军全军覆没，被俘者近七万，赵贲本人兵败身死，涉间率残部退守漆垣。
扶苏攻破雕阴后，继续率大军沿着洛水南下，咸阳震动。
此时赵高隔绝内外，李斯因谋反收监，朝堂一片混乱。
暴怒过后，胡亥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只能问赵高道：“如今扶苏军势大，兵锋直指内史，咸阳以北几乎无险可守，为之奈何？”
赵高平静地说道：“既如此，唯有议和。”
“议和？！我坐拥四海，竟要沦落到和乱臣贼子议和的地步了？！”胡亥猛地站起身，咆哮道。
赵高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胡亥颓然坐下，无奈道：“议和就议和吧。让扶苏派使臣来咸阳商议。”
接到胡亥议和的请求时，扶苏正在中军大帐中与众将商议军情。
“二世昏庸无道，残害忠良，如今走投无路，想要议和了！”扶苏将胡亥的来信掷于案几之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帐内众将听闻，顿时群情激奋。
“秦二世残暴，人人得而诛之！请公子下令，我等愿做先锋，踏平咸阳，活捉胡亥！”涂琦第一个站出来，声如洪钟，震得帐内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是啊，公子！如今我军士气正盛，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岂能议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错失良机，恐生变故啊！”
……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主战，扶苏听着，心中却另有打算。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帐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诸位将军的忠勇，我扶苏心中感激，”扶苏语气沉稳，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然，我意已决，暂不与胡亥决战。”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炸开了锅，众将皆面露不解，纷纷劝谏。
扶苏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缓缓说道：“我知诸位心急如焚，但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如今的局面，真的适合与胡亥决战吗？”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扶苏继续说道：“匈奴新降，人心未稳，我若此时率军南下，后方空虚，万一匈奴反叛，后果不堪设想。
且我军虽连战连捷，但粮草辎重消耗巨大，急需休养生息。
更重要的是，关东六国遗族虎视眈眈，我若与胡亥决战，他们必然坐收渔翁之利！”
帐内陷入一片沉寂，众将细细思量扶苏的话，皆觉有理。
“那公子的意思是……”冯劫试探着问道。
扶苏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传令下去，同意议和，我会修书一封，由使者带去咸阳，麻痹胡亥。
我等则趁此机会，整顿军备，安抚百姓，发展生产，待时机成熟，再挥师南下，一统天下！”
“公子英明！”众将闻言，皆起身拜服。
于是，由涂琦为首的使团到达咸阳，将扶苏的信呈了上去。
“禀陛下，扶苏为展现诚意，要求仅是划分长城以北所有的郡县，包括新秦中郡、九原郡、云中郡、上郡平都以北，还有此次消耗的军费二十万枚秦半两。”负责谈判的官员向胡亥报告。
胡亥一听，乐了，在他看来，长城以北都是些新纳入的地盘，不毛之地，扶苏要就要了吧，便问道：“就这些？有没有其他条件？”
“有，就是将蒙毅、章邯、冯家还有李家众人要交给扶苏。”
“哦？”胡亥疑惑道，“要蒙毅、章邯和冯家是应有之意，毕竟这些都和扶苏有关联，可他要李斯一家干嘛？”
“臣也问过，那边回答说是要报当时矫诏之仇。”至于什么矫诏，都是皇室秘辛，就算打死这官员也不敢问呐。
胡亥一听，当即了然，便回道：“赵中丞以为如何？”
此时身为中丞相的赵高正闭眼假寐，闻言便淡淡道：“可，毕竟除了钱财，我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胡亥暗想，那倒也是，甚至上郡还给还回来了一半。
“好！就依中丞所言，答应他！”胡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场噩梦。
他仿佛看到扶苏带着大军退回长城以北，而他则可以继续在咸阳宫中享受荣华富贵。
消息传回扶苏军中，众将皆喜笑颜开，认为扶苏此举以退为进，既麻痹了胡亥，又争取了时间，实乃上策。
唯有冯劫眉头紧锁，心中隐隐不安。
他找到扶苏，担忧地说道：“公子，我观胡亥并非真心议和，此番割地赔款，不过是缓兵之计啊！”
扶苏摆了摆手，示意冯劫不必担心，胸有成竹地说道：“将军多虑了，胡亥昏庸无能，身边又尽是赵高之流，岂能看出我的计策？
况且，现在已时值六月，等到下个月，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我们！”
冯劫见扶苏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告退。
咸阳城中，胡亥与赵高正在庆祝“胜利”。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番议和，不仅解了咸阳之围，还让扶苏那小子退回到北边的不毛之地，真是大快人心啊！”赵高举着酒杯，满脸谄媚的笑容。
胡亥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扶苏那小子，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陛下英明！来，臣敬陛下！”赵高趁机又给胡亥灌了几杯酒，将他灌得酩酊大醉。
待胡亥醉倒后，赵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
他招来心腹，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秘密调集军队，囤积粮草，打造兵器，一个月后，我要再次派兵北伐！”
心腹领命而去，赵高望着胡亥醉醺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天下，终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