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郡之战（五）
李斯回到家中，正巧碰见长子李由也在，便将他唤至书房密谈。
“由儿，你已长大成人，家族之事也该与你商议了。”李斯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由闻言一愣，疑惑道：“有何事竟连父亲也无法决断？”
李斯听罢，长叹一声：“唉！荀卿曾言‘物忌全胜’，我李家本是上蔡平民，蒙皇上错爱，将我提拔至如此高位，如今可谓富贵至极。
然物极必反，我却预感我李家恐将盛极而衰，却不知未来该如何自处啊！”
李由不解：“父亲何出此言？可是朝中发生了变故？”
李斯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如今我李家与皇室联姻太深，你那些弟弟妹妹，皆与皇室结亲。
然胡亥出身你也知晓，不过一胡女之子。
还有一事，我从未与你提及，那沙丘之变的诏书，乃是我与胡亥、赵高三人伪造！”
“竟有此事！”李由大惊失色，“如此说来，胡亥岂非得位不正？”
“正是如此。”李斯沉声道，“因此他对朝臣多有猜忌，我虽为丞相，却也难以时时伴其左右。
而那赵高如今更是欲除我而后快，我不得不早做打算。
你那三川郡郡守一职，还是先莫要上任，待我仔细思量一番再做定夺。”
李由听闻此言，心中焦虑万分，却也无言宽慰。
他深知李家如今已是位极人臣，自古以来身居高位者，鲜少能得善终，心中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各自心事重重。
再说扶苏，这一日正在帐中批阅各郡送来的公文。
护匈奴中郎将莫离在奏报中称，已将二十余万匈奴人迁入长城以内，驱赶至漠北的尚有数十万之众，但至今仍未发现头曼父子踪迹，怀疑其二人并未返回草原，而是逃往月氏。
扶苏对此不置可否，只命莫离不必顾忌杀戮过重，务必以雷霆手段解决匈奴问题，纵使不能将其彻底消灭，也要使其一蹶不振，数十年内不敢南顾。
至于冒顿父子，若能抓捕自然最好，若不能，便任其自生自灭，只要他们不再兴风作浪，便暂且不去理会，若是胆敢再生事端，定叫他们后悔莫及。
九原郡守太史郎则传来几条喜讯，除了河套地区人口日益增多，大片荒地被开垦成良田之外。
最令扶苏振奋的是，经过多番勘探，终于分别发现了铁矿和煤矿，目前正在招募人手进行开采。
而九原城沿河的工坊也在加紧建设，预计年底便可开始冶铁。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扶苏看着手中的奏报，恨不得立刻赶回九原，亲自主导这项工程。
铁和煤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任何一个现代人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扶苏目前所掌控的地区，大多较为贫瘠，急需发展基础的生产工具，青铜虽好，但产量有限，而且铁器取代青铜是大势所趋。
扶苏当即下令，命太史郎与莫离联络，将之前俘获的匈奴俘虏送往矿山和工地劳动，一来可以对其进行劳动改造，二来这些俘虏无需工钱，可以节省开支，三来也可以借此消磨匈奴人的野性，防止其再生事端。
写完批复，扶苏心情大好，正准备升帐议事，商议将部分军队调往新秦中郡，以巩固上郡侧翼的防御。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来报：“报！秦军营中似有变故！”
扶苏心中一惊，连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传令兵答道：“斥候回报，有一支使节队伍自咸阳而来，已进入章邯将军营中，夺其军权，如今秦军由赵贲统领，涉间担任监军。”
扶苏闻言，脸色骤变。
这胡亥还真是自掘坟墓，有章邯这样有才能的将领不用，非要用赵贲那个草包！
章邯是李斯推荐的，现在章邯被夺权，那么李斯至少落得个识人不明的罪名，再联系到原本的历史走向……
赵高这是要对李斯下手了！
扶苏暗想，自己和李斯之间并无私仇，只是当时政见不合罢了，而自己也认同法家的一些治国理念，所以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李斯本人的才能在秦末也是数一数二的，就这么死了太可惜，若能将他收为己用，对将来平定天下大乱也是一大助力。
毕竟，自己手里可用之人还是太少。
打定主意，扶苏便下令升帐聚将。
待众将入座后，扶苏开门见山道：“斥候回报，章邯已被夺权，不日将被押解回咸阳，秦军主将换成了赵贲，由涉间担任监军。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冯劫笑着说道：“二世此举，想必是怀疑章邯与公子河上相约之事。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秦军军心必然动荡，这可是我们的绝佳机会啊！”
王离也附和道：“冯将军言之有理，赵贲不过庸碌之辈，在二世的逼迫下，必然急于求成，强渡黄河进攻我军。”
其他众将也纷纷赞同冯劫和王离的看法，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扶苏见军心可用，便起身下令：“传本公子将令！全军严守营寨，密切监视对岸赵贲军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即上报！”
“诺！”众将齐声领命，随即下去准备。
雕阴秦军大营中，赵贲正焦躁不安地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章邯被押解回咸阳的消息如同泰山压顶，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深知此次领兵意味着什么，一旦战败，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副将见赵贲如此烦躁，忍不住开口询问。
赵贲长叹一声，停下脚步，无奈地说道：“陛下命我戴罪立功，领兵攻打扶苏。如今临阵换将，军心不稳，陛下却催促我尽快进攻，这可如何是好？”
副将闻言，也是面露难色。
扶苏用兵之能，他们早有耳闻，如今临阵换将，这场仗的胜算几乎为零。
“将军，要不我们上书朝廷，请求暂缓进攻？”副将试探性地问道。
“不可！”赵贲断然拒绝，“陛下若知我等怯战，定会降罪下来！到那时，你我皆性命难保！”
副将听罢，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赵贲思忖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唤来传令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准备渡河！”
副将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阻道：“将军，万万不可啊！如今军心未稳，贸然出击，只会白白葬送将士们的性命啊！”
赵贲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我就不信，那扶苏有三头六臂不成？我就不信，我大秦的将士会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说罢，赵贲便不再理会副将的劝阻，径直走出了营帐。
副将望着赵贲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赵贲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可他却无力阻止。
与此同时，扶苏也接到了赵贲准备渡河的消息。
“看来这赵贲是等不及了。”扶苏放下手中的竹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公子，这赵贲如此急躁，正中我下怀，不如趁此机会，给他一个迎头痛击！”冯劫在一旁拱手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