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亵渎
“好好辅导肖讷，要替中国人争口气！”
罗宁收到陈成钢这条信息的时候，恰好正在辅导肖讷功课，有点难理解陈成钢的意图是什么。
不过，辅导肖讷的确不是个轻松容易的活儿。
不是说素描、色彩及雕塑造型部分，这部分罗宁已经无法指导肖讷了。
罗宁辅导肖讷主要是文化课。
艺术生文化课要求不高，清美艺术生400分往上就行。
当然要考虑到肖讷的文化水平，400分也是个天堑。
所以陈成钢这不是给肖讷弄了个特招生名额么，只要艺考没问题，文化课估计200多分就行，具体200多少，还要看今年的考生水平。
总分750分，200多分还达不到？
罗宁原本自信满满，但是在辅导了肖讷几天后，就提前进入了婚后生活，就是那种陪一个冥顽不灵孩子读书的暴躁模式。
“这题选c，最简单的问题，‘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怎么可能是‘君子死得不明不白’的意思呢！应该是c，是‘到死名声不被称述而引以为恨’啊！”
“那不也是不明不白么，没人称述，就是没人念叨，名声不够啊，作品不够传世。”肖讷皱着眉头说，又瞧了一眼罗宁，“我就不会。”
“什么叫你就不会，我就会么？！”罗宁提高嗓门，辅导个功课还要遭受心灵攻击？
“你冷静一下。”肖讷合上书本，“咱们明天继续。”
一旦合上书本，引人暴躁的力量仿佛就没了，罗宁又恢复到老好人脾气，并向肖讷道歉：
“好……好，不好意思，小师弟，我情绪太过头了。”
这书本好可怕。
肖讷注视着眼前一摞教材暗暗心惊，连罗宁都会被勾出厌世之火，这里面是不是有神的污染存在？
如果有污染就该将其一把火烧了。
罗宁家是北四环某小区中的两室一厅，不是租的，是罗宁名下的产权。
这套住宅虽然富丽程度比不上李不家，但相对很多普通人而言，已是一生无法企及的财富规模。
现在，肖讷和罗宁各居一室，对住宿条件，肖讷没什么挑剔，他在工作室的躺椅和沙发上也能住一个月。
创作的劳累让肖讷每天休息都很好。
但在这个半夜。
他忽得惊醒。
朦胧视线中，他看到昏暗色的房顶上，无数双蝙蝠一样的红色眼睛正在眨动，每一双眼睛都带来滑腻浓稠的恶心触感。
“你竟敢注视我……你竟敢注视我……你竟敢注视我！”
呢喃声由小而大，由低吟而愤怒。
肖讷只觉被滑腻粘稠的恶意触感爬满了精神和意志，并在右手掌处表现的尤其突出，他瞧了一眼自己右手的异状，便意识到，该是有人触动了血眼邪神暂居的本体，也就是那座《血眼邪神》雕像。
未曾彻底接受献祭的血眼邪神开始苏醒，向一切敢于不敬神之人施以污染与怒火，其中自然也包括肖讷这个试图用雕刻之法，将神拉入凡间的雕刻师。
肯定是九天使……肖讷心中生出愤怒来。
……
罗宁被摇醒。
他“唔”了一声，戴上眼镜，就看到肖讷站在他面前，表情略显痛苦的模样。
“小师弟，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开车，带我去一个地方。”
“好！”
罗宁下楼开车，肖讷坐在副驾驶，罗宁原本打算去医院，结果肖讷指的地方是bj展览馆。
并不远，20分钟左右的车程，在深夜尤其显得顺畅而快速。
可肖讷为什么在深夜来展览馆呢？
罗宁问了几次，都没得到回答。
“等我。”肖讷下车时，跟罗宁说，“如果我一个小时回不来就报警。”
“等等！”罗宁探过身子一把抓住肖讷的手。
罗宁吃惊于肖讷的话，希望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自己抓到的肖讷手掌有异。
夜色昏暗，车内灯光也不明朗，罗宁低头去看，只是愕然瞧见，肖讷手掌之中，似乎生长着一只鼓鼓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罗宁被吓得僵在那，肖讷便趁机走了，望着肖讷的背影，罗宁久久不能动弹，只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睡懵了。
bj展览馆深夜是闭馆的，但有保安，而肖讷作为参展艺术家，有一张通行证可以在任何时间畅通无阻，此刻当然也可以，虽然保安觉得奇怪，但也没有阻拦。
进入展馆。
肖讷直奔清美学生展区。
还未抵达展区。
他就注意到氛围不对。
“嘻~”
轻轻的嬉笑声响起。
在幽静环境中尤其刺耳。
肖讷猛得停步，就注意到自己脚边下有只雪白如绸缎般的猫。
那猫坐在那，舔着自己的脚掌，又抬头，眼中的明黄色如同一块宝石。
“作者来了。”
猫说。
猫说？
肖讷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觉中。
“你仍然有自我意志么？你是被灵感和狂热驱动来此么？”猫继发出质问，“如果你已经被污染，这是觉醒的良机，请转身离开这个展馆，九天使正在处理污染源，离开，你会得到救赎，前进一步，永劫不复……”
啪！
一只脚踩过来，把这只白猫踩成了肉酱。
皮鞋往上，则是一身黑色西装，然后是成高远的脸，也不是成高远的脸，因为其额头上，横着生长着一只眼睛。
“亵渎！”
此刻已非人类身份的成高远如此说道。
肖讷和成高远对视，两个从某种意义而言都非寻常人类的存在，相互凝视了几十秒。
然后确认了彼此的地位等级。
肖讷制作了血眼邪神在人间的暂居之所，成高远则因为意外成为血眼邪神的眷属和爪牙。
只要雕像仍在，肖讷的地位等级就高于成高远。
“亵渎？”
成高远口中吐出着气息，像是一条来自远古的冷血动物。
肖讷凝视着他。
在他身上看到了非人的线条结构，他的面貌重心已经彻底改变，人类的三庭五眼不复存在，额头上那只横眼才是真正的他。
成高远被寄生了。
如果污染继续在肖讷身上泛滥。这也是肖讷的结局……不。肖讷这一刻忽然有个明悟，他的生命归更高等级的伟大所有，那个与他打赌的神。
“是。亵渎。”肖讷肯定成高远的话，他们都是被血眼邪神召唤而来。
肖讷要保护他的作品。成高远要保护他的神。
成高远开始后退，退入黑暗，肖讷则有些可惜，因为成高远此刻的造型俨然就是一副血眼邪神如何与人类共生的模特标本。
当然。
我也是。
肖讷瞧着自己手掌上的眼睛。
那只血眼冷漠而湿冷。
肖讷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包中有他常用的雕刻工具以及一些木料，这就是他的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