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组作品
陆帆跑了，留下杜维克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拷问。
接受业内大师、记者和观众的拷问。
杜维克难以接受这一切，被环境极度压迫的心理状态带来了极度固执的自我认知。
这一刻，他确确实实认为这件《母亲》来自于自己的创意，肖讷是抄袭他，是肖讷抄袭！
这种自我认知让杜维克心中产生了绝大的愤怒，而那些肖讷的帮凶则进一步助燃了这种愤怒，让其脑中的情绪有如火山一样爆发、爆炸！
有记者提问：
“杜维克，为什么你们的作品如此相似。”
“杜维克，你们究竟是谁借鉴了谁的创意？”
“杜维克，你真的抄袭肖讷的创意了么？”
杜维克眼神慌乱而愤怒，嘴角颤抖着大声嚷着“放屁！”“狗屎！”，有白色泡沫在他嘴角泛出。
而击破杜维克心理防线的，则是肖讷拿过一块画板，开始对着他勾描。
肖讷说：“傻b常有，疯掉的傻b少见。”
“肖讷，我叉你妈！”杜维克的脑子轰一声响，他抄起一把什么工具就往肖讷冲过去。
围观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人群中忽得冲出一人，他头上低低压着棒球帽还戴口罩，不辨真面目。
冲出后，这人一记侧身撞，撞在杜维克身上，动作虽粗糙，力量却绝大，一下把杜维克撞得栽倒在地上。
然后，这人骑在杜维克身上连扇其好几个巴掌，并在展馆保安到来之前，又突然跑了。
杜维克被扇蒙了，躺在那半响不吱声，双眼呆呆仰望展馆顶棚，似是在质问苍天为何变了心。
肖讷惊讶瞧着跑走的那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之人，成高远？
他距离得近，分明听到了成高远口中低声呵斥着：“亵渎！”“亵渎！”“亵渎！”
亵渎什么？
亵渎血眼邪神么？
总之，一场混乱暂时过去。
杜维克悄悄站起，悄悄离去，不再叫嚣，其背影瞧着尤其落寞。
而记者们则围着陈成钢、肖讷和李不开始提问，他们对肖讷尤其感兴趣，毕竟新闻之中如果出现“少年天才”的字样，总是会吸引读者目光焦点的。
采访过程中，肖讷无暇去看黑镜，但也知道“声望”肯定是增加的，想着等下又是美美一顿“技艺提升大餐”，由此便愿意配合这些记者的无聊问题。
即便如此，肖讷的态度仍算不上友善可亲，各位媒体记者都会在描述肖讷的性格时用一句“肖讷人如其名，讷于言而敏于行”，而肖讷已经是极尽可能的压着脾气配合了。
终于结束了采访。
记者更希望陈成钢再介绍一下他自己的作品，毕竟肖讷是个少年天才没错，记者仍然对中国雕塑领军人物更感兴趣。
于是陈成钢便带着记者走到展区中央位置，在这个过程中，肖讷注意到，在提问陈成钢时，记者们是另外一个态度：
他们对肖讷的态度是有点高高在上的、好奇的，对陈成钢的语气则是敬畏的，这种差别待遇很明显。
记者们毕竟都是人精。
肖讷瞧着这些人的态度转变不禁显露出讽刺的笑意：“一群马屁精。”
“别羡慕，老陈说那个位置早晚是我们的。”李不说，“中国雕塑界现在是那些老古董的，但将来终究是我们的。”
“咱们的水平要是平均一下的话我看这事有点悬……”肖讷说。
然后就被李不来了个锁喉。
“肖讷。”这时有人叫了一声。
肖讷转头瞧见了那位白如荷花样的少女，她穿一身白色裙子，细弱苗条，整个人似是暂时具象成了一株风中摇摆的花枝，给人以完美之感。
肖讷显然是认识她的。
但却忘了她叫什么。
认识她是因为藏立民：肖讷在藏立民家中学过国画的开眼技巧，这女孩是藏立民的学生，肖讷对其印象很深刻，但不包括她的名字。
“许未然。”许未然介绍自己，她看出了肖讷眼中的熟悉和迷茫。
李不也瞧见了许未然，她认识许未然，不太熟，便打了个招呼。
李不和许未然站在一起，两个女孩，年龄大概相差四五岁，却美得各有千秋，李不的漂亮是带有冲击性的，许未然的美丽则是含蓄而淡雅的。
许未然在看那些雕像，忽得说了一句古怪的话：“肖讷，这次双年展展了你三件作品，很了不起啊。”
这话莫名其妙。
“只有一件是我的。”肖讷摇头。
“不对啊。”许未然说，她指着那三件雕塑作品分别说：“女人，母亲和神，这是带有连续性质的三件作品，是一组作品，同一种风格，我看错了么？”
女人，是指李不的作品。
母亲，是指杜维克和陆帆协力完成的作品。
神，则是指肖讷二次创作的那件作品。
此刻现场已经没有多少观众，只剩下肖讷和许未然，当然还有李不。
李不回头，用一种联系起来的目光去看三件作品，便陷入一种奇妙的被启示状态。
她看到了其中的奇妙联系：女人原本是丰膄的，因为奉献而将自己折磨消耗殆尽，最终变成了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怪异的神。
一组作品……？
李不作为其中一件作品的创作者，她认定自己是没有那种创作意图的，自己的作品被指为他人所作，她该愤怒的，但眼前所见之呈现，又让她艺术家的灵魂在颤抖。
这是多么精彩的另外一种视角啊……她想起在创作时肖讷的“指手划脚”。
创作是带有一种向心力的，特别是两个人在同时创作时，不知不觉间，肖讷已经扭转了李不的创作方向和意图。
然后她猛得转头盯向肖讷。
肖讷被李不盯得有点莫名其妙，你瞅我干啥？
“小小年纪，玩得挺花啊。”李不究竟是沉得住气的，“我是你们play游戏中的一部分么？”
李不的问题，让肖讷更加莫名其妙，但他不必回答了，因为李不已经转身就走了。
这时，许未然已经参观完了她眼中三件一组的雕像。
她的评价是：“很精彩。从女人到母亲再到神，技法上无可挑剔，内涵上尤其隽永，特别是成组系去看的话，真的精彩到可以传世了。”
“这不是一组作品。”肖讷强调。
许未然一笑，她知道不是，但她也知道那是。
许未然告辞离开，肖讷拿出黑镜对她的背影瞧了一眼。
“技艺”42，“灵感”120。
“灵感”竟然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