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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坤姑娘喝酒显霸气,王家奶奶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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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东城咕咚咕咚,从闷着头到扬起脖子,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一只手亮了碗底,一只手擦嘴上的残酒,围观的有人喝彩:“好,侉子爽气。”

    铁匠给蒋七跟自己加满了碗里的酒,这回说慢点喝,一碗分两口,铁匠先将酒喝了一半,蒋七也喝了一半。

    周东城正要回到自己的桌子,蒋七喊住他:“周老板啊,小周,我喊你小周。”

    周东城:“蒋老板你客气了,我本来就是小周。”

    蒋七:“小周啊,这个桌上,有个人你必须敬下,咯就是你的老丈人,要是没得你老丈人,你到哪里娶坤姑娘啊?你是占到大便宜了啊,谁都晓得,坤姑娘是我们镇上最能干的女将。”

    蒋七这话说得贴切,众人跟着说对,周东城端起酒碗,王大力有心关照女婿:“好的,意思下啊。”

    蒋七挡住王大力的碗:“哎,大个儿,我们是由小一起戏的兄弟,旁的事可以意思,这个女婿敬丈人,我们就要看女婿是什么意思了!”

    周东城不等蒋七再多说,又喝下去一碗。

    蒋七抓住周东城的手显亲近:“小周啊,你说说看,当初你跟了坤姑娘来我们镇,桌上这些个长辈,对你还算关照吧?”

    桌上有人明白了蒋七的意思,也是想看看周东城的酒量:“对,敬下我们这些长辈。”

    周东城端起酒碗:“好,敬桌上的长辈。”

    蒋七笑着说:“等下啊,小周,我们这里的桌上规矩,敬长辈是要一个个敬的啊!”

    桌上有两个人呼应,还有几个没呼应,没呼应的那几人酒量有限,一时还没分清,要是侉子一个个敬,他们要不要一个个都喝掉。

    周坤英站在旁边,晓得男人的酒量,也晓得蒋七这是要戏弄自己男人,她把周东城手里的碗接过来:“哎,你们喝了半天,也带我喝喝了吧?话说清楚了啊,我一碗对一碗敬桌上的长辈,要是哪个耍赖,我就弄酒从颈脖子里灌下去啊。”

    周坤英带着三分泼辣杀上来,她也由不得蒋七答话,就端起酒碗先喝了第一碗,一众围观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热闹看,都把脖子伸直了起哄,喝彩。

    桌上有两个酒量小的,就怪蒋七:“你个惹祸精,把火烧到我们身上来了。”

    许筠茂与柳如云夫妇没想到镇上还有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许筠茂还有点担心:“女将出马来收拾男子汉了,行不行啊?”

    蒋七只是想捉弄下周东城,就算他不喝,只要服软就好,没想到周坤英突然杀出来,他晓得周坤英能喝,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这么能喝,数数桌上的人头,扣掉已经敬过的许筠茂夫妇、王大力,还要一连气喝六碗酒,就是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本事。

    周坤英中间不吃菜,不停顿,将六碗酒喝了,镇上的人自问无人能及,都将大拇指挑出来,赞坤姑娘好酒量。

    没料到周坤英还不刹车,她拿话堵了蒋七,要求蒋七跟她连喝三碗,有几个看蒋七不顺眼的带头喊好,蒋七被一个女将杠上了,要是退缩,丢不起这个人,他硬着头皮将三碗酒喝下去,没想到周坤英请蒋七再喝三碗,蒋七不想当场出丑,只有双手举过头打招呼:“姑奶奶,还是你厉害,我服了。”

    都晓得周坤英能喝的阚家庵人,终于晓得周坤英到底有多能喝了。

    王大力回来之后,镇上的人都在偷偷地观察,王化生背着船生到馒头店了、王化生在店里洗碗、王化生在看店,有人故意跑到店里:“哎,大个儿,晚上弄一把啊?”

    王大力做着手里的事,不为所动。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王化生就是不上钩,为了瞧出结果,有人出十块大洋,为期十天,只要能把王化生骗上牌桌,十天过去,没有人拿到大洋,全镇人都服了,只是他们心服口不服,背地里依旧盼着王化生哪天重操旧业。

    许筠茂会餐那天贴出招募民团的告示,第二天阚家庵的壮丁都到齐了,他们在兵营的操场集合,许筠茂指着周东城:“这个人以前干过正规军,老兵了。”

    连长认得周东城:“好,老兵好,你给我带头干个队长吧。”

    一群农民在教官的口号里从走步练起,歪瓜裂枣不成样子,教官喊得嗓子痛,农民们笑得肚子痛。

    连长实在看不下去,他不是太明白上面的用意,要是论打仗,总归是他们这些正规军的事,眼前这些农民就算把枪发下去,哪有什么战斗力,用他的教官简直就是浪费人力。他喊周东城:“周队长,你出来,走几步我们看看。”

    周东城接受过正规训练,走步跑操自然是家常便饭,他抬腿迈步抡胳膊,果然有模有样。连长给了周东城任务:“我们的教官还有军事任务,周队长,你先教乡亲们练走步,好好练啊,每个优秀的军人都是从脚下的第一步开始的。”

    练了没几天,就到了年关,各家都有事要忙,民团的队伍就散了。

    因练兵的接触,周东城与徐州籍的齐班长、连云港籍的丁班长攀上了老乡,虽然周东城的老家淮阴与这两地,走起来还有不少路,三人能在南通乡下的小镇遇到,自然就是苏北老乡了。两个班长拉更多的兵来照顾馒头店的生意,这一阶段,周东城有了顺风顺水的感觉。

    到了1948年头上,周坤英的奶奶病在床上起不来,王大力坐在床头,握着娘的手,流眼泪,周坤英也坐在床帮上跟着流泪,周东城站在周坤英身后,面色凝重,三个孩子不明白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但都不敢说话。

    老太太并不难过,她还笑话王大力:“你这伢儿啊,年轻的时候横五横六的,走在路上,哪个见你都怕,打架闹事,也是阚家庵有名的一号人物,怎么到老了,越过越不像个男子汉。哭什么魂啊,娘我这辈子,靠菩萨保佑,享了不少福,你看看,这个镇上,还有哪个活得比我长的?”

    老太太高寿,晚年吃得饱、穿得暖、见到了浪子回头、四世同堂、确实很满足。

    老太太还有个小心愿,城里有着自己的孙子,尽管儿媳妇跟了人,连孙子的姓都改了,但是身上的血脉改不了,他还是王家的孙子,老太太知道孙子恨死了不争气的父,这也不奇怪,自古以来,只有子女记恨上人,没有做上人的记恨子孙。

    老太太跟王大力说:“儿啊,你前半生是到我家来讨债的,后半生呢,坤侯是来报你的恩,说来说去,还是老王家祖上积德。你父在世的时候,虽然打过你,骂过你,但是子孙有再多错,都不是错,他最终怪的,还是自己。你呢,也是的,勇侯记恨你,不跟你来往,你不能怪他。”

    王大力明白这个道理,跟娘嗯一声:“我晓得,我不怪他,是我对不起他。”

    老太太跟众人吩咐:“勇侯有一门手艺,还成了家,过得蛮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要麻烦他了,要是我断了气,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请他到爷爷奶奶坟头来磕个头,他是我们王家的孙子,随他认不认,都是。勇侯他娘,是我家的媳妇,她能来最好,万一不能来,就算了,是我老王家对不起她。”

    老太太断了两天食,只能进点糖水,一双昏黄的眼珠子朝着来看她的人转动,也不知道她是否辨识,晚上,老太太忽然开口:“我要吃糖水孵蛋。”

    往日里老太太用糖水孵蛋招待贵客,用糖水孵蛋给产妇周坤英吃,用糖水孵蛋给生病的重孙辈吃,也不知道老人家一辈子吃过几碗糖水孵蛋,周坤英喜上心头:奶奶要吃东西,病该好了。

    她连忙到灶火间,烧一碗糖水孵蛋出来,她喊王大力,父女俩围着老太太,喂老太太吃,老太太吃了两个蛋,喝了几口糖水,说着:“有了,吃不动了。”

    老太太躺下,抓着王大力的手说:“儿啊,我该走了,你父在喊我呢。”

    王大力说:“娘啊,你能吃了,病就好了,你长命百岁呢。”

    老太太又念了几句“你父在喊我呢。”

    父女两个看老太太睡得很安生,心里也踏实。

    第二日早起,老太太已在睡梦中逝去。

    王大力鼻涕与眼泪俱下,那个孔武有力,让全阚家庵人都害怕的王大力已经彻底变成一个可怜的老头,丧事的操办落在了周氏夫妇身上,闻讯而来的邻居都劝,老太太是高寿,按照南通的规矩,丧事要当喜事办,不要那么难过。

    邻居的劝慰也就是这么一说,周坤英心里的悲痛怎么会比父亲少,很长一段时间,奶奶的存在,是周坤英的精神支柱,在做小媳妇的那几年,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周坤英默默留着泪,想着家里的奶奶,想城里的娘与弟弟,惦记着妹妹琴侯也在吃小媳妇的苦,甚至挂念出走的父。

    后来她能赚铜板了,就买吃食偷偷回家看奶奶,奶奶也将家里的一点好东西偷偷塞给她。

    邻居们帮忙的不少,有人负责给亲眷报丧,有人负责采买置办丧事用品,吉家派了已经当家的吉怀义过来帮衬指点整个丧仪,周坤英则亲自跑一趟城里,决定带弟弟来奔丧。

    周坤英臂上带着黑纱赶到城里,娘听了,一时也难过的垂泪,她打发后来生的孩子去找勇侯家来,勇侯记得这位奶奶,小时候,父亲更欢喜姐姐些,而奶奶偏爱孙子,万事好等,丧事要奔,郝木匠给勇侯拿了大主意,叫勇侯向雇佣他的主家告了两天假。

    郝木匠倒是不干涉娘回阚家庵,叫她自己拿主意,娘早已不是王家的媳妇,加上再见到父亲王大力不免双方难意,周坤英也就不勉强娘。

    姐弟俩坐船到阚家庵已是下晚时分,街面上人少,弟弟跟姐姐后头,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村子,大多数老一辈人都晓得是王家的勇侯回来了,勇侯已经不认识这些人,一两个小时候玩的人,喊勇侯的名字,报自己的名字,勇侯最多也只有模糊的记忆,小时候的朋友与眼前的青年人,无法对应。对勇侯来说,阚家庵已经是陌生地。

    老王家的园上到处都是人,到处乱糟糟,父子俩就在人群中相见了,做父亲的显得有些卑微,做儿子的显得有些敷衍,王大力主动喊了声“勇侯”,勇侯喉咙里含糊了一声,并没有喊一声“父”,他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瞧一下父亲,到处都是人,掩饰了王大力的尴尬。

    勇侯到奶奶的棺材前磕头,又到爷爷的坟前磕头,然后就坐在角落里不说话。有好事的人就问勇侯,怎么没有把媳妇带回来,周坤英代答,勇侯的媳妇快生了,不作兴奔丧。周坤英知道,就算没有身孕,勇侯的媳妇也不会来。

    周坤英的妹妹琴侯,带着男人与孩子们回来,这是姐弟三人头一回聚全。

    奶奶以镇里最高寿者的身份过世,镇长许筠茂代表镇里送来一份祭礼,周坤英尽自己力将奶奶的丧事办得风光。王大力的父过世,曾经花了不少银钱,作为过来人,王大力跟周坤英说:“坤侯,这次要用不少洋钱吧?”

    周坤英说一句:“应该的,别担心。”

    王大力一阵心酸感慨:儿子从城里晃着两个手来,没有认自己,也没有为丧事出一份钱的意思,自己手头没什么钱,办这么大的事,全靠大丫头了,王大力想起父亲有一半原因是被自己气死的,如今儿子又来气他,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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