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出混乱
这会儿日已向西慢慢偏移。
李宛极重视她自己的婚礼,于是请了京城内有名的乐班子给她奏乐。
于是宴会厅内飘荡着管弦之声,丝竹之乐。
本来今天婚礼,她应该安心在闺阁内等男方家亲迎,然而李宛小到就连宴席上的酒水都要一一过问,沈凝忍不住翻起一个个白眼,哪有成亲当日还在插手自己婚礼的,说出去不被人埋汰死。
她们自己家布置的多隆重多辉煌有何用,还得要男方家肯用心,不过,瞧这样,怕是舍不得几个银钱。
像是国公府上赶着,有些本末倒置起来。
沈凝也懒得管,一问就说她自己头痛目眩,先让李宛过目,可以了再回禀了她就是。
如此,导致了底下的人半心半意,敷衍塞责。
李宛穿着霞帔,红衣如火,头戴赤金冠,正犹豫是红宝石耳坠还是牡丹花纹耳坠配这婚服合适,一个婆子突然急匆匆而来:“宛娘子,庖厨那儿出了点事,还需您拿主意。”
这婆子多少没点眼力见,她的闺中手帕交们都还在这里,这不是存心让她难堪吗。
李宛沉着脸说道:“我不是说了,有什么事先找徐嬷嬷吗。”
婆子回道:“徐嬷嬷也不敢擅专,命老奴先禀了宛娘子,在等示下。”
她有些不耐:“说吧,什么事。”
婆子开口道:“一向负责掌勺的曹大厨昨天吃坏了东西,现下躺在屋子里起不来了。”
“什么!”李宛震惊道,“那窦大厨呢 ?”
婆子颤颤巍巍道:“窦大厨烫坏了手,也,也无法掌勺了”
这可是不好的兆头,婚宴上无大厨怎么置酒席,这难道不是在诅咒她的婚姻不顺吗!
李宛本想马上去庖厨查个一遍,但想到穿着嫁衣出门是为不吉,于是让这婆子回徐嬷嬷赶紧去回禀老夫人。
千防万防,竟然栽在这些贱奴身上,今天来的可都是贵客,婚礼上无酒席是让客人们喝西北风吗,把她一个国公府嫡女的脸面往哪搁。
她死死撺着手心,那耳坠将她戳出血来都不知道。
那边花厅里,老夫人正在检查宴客用的桌椅,时辰还算早,大部分贵客还没来,因此命这些婆子们在仔细检查一番。
也就在这时,徐嬷嬷慌慌张张进了厅内,老夫人眉头一跳,立觉有事发生。
徐嬷嬷立即将此事叙述了一遍,老夫人脸色泛白,沈凝在宴会厅待客,而身边正好是姜芳如和薛玉来请安问候,只得带上二人往庖厨去。
厨上一片混乱,不仅没有大厨掌勺,里面的婆子不是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嗑瓜子就是三两成群的唠嗑。
老夫人来到厨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只把她看的两眼冒金星。
她气的上前两步用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打在其中一个婆子腿上,那婆子一声“啊”,唾口大骂:“哪个老不死的敢打我老夫人”
等转过脸,那话吓的咽了回去,忙下跪磕头求饶。
边上的婆子见状纷纷跪下。
老夫人不解气,狠狠的又踹了她一脚,看也不看又往里面去,那里面岂能用混乱形容。
整个庖厨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那灶台上摆满了锅碗瓢盆,有的里面还残留着厚厚的油渍和残渣,上面隐约还有几只蟑螂和老鼠屎。
而那些婚宴上用到的食材就这么随意的放在肮脏的地面上。
李府共置办了八桌席面,但看地上的这些食材少之又少,且成色并不好。
蔬菜蔫了吧唧,鱼虾个头小,至于肉那颜色看着很是奇怪。
这些贱婢不仅胆大包天将庖厨弄成这德行,还将宴会上的食材中饱私囊。
老夫人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那臭味借着风力缓缓散发出来令人窒息,忍不住想要捂鼻疾走。
“是谁负责厨上的,”老夫人这下忍不住了,今日这么多宾客,难道国公府要给他们上一桌泔水宴?
“是涂睿家的,”徐嬷嬷低头道。
姜芳如忍住不适,开口道:“我记得厨上负责的不是一直都是贺田家吗?”
徐嬷嬷把头低的更低了,“贺田家的前些时日手脚不干净,被宛娘子发现了打发出去了,如今是涂睿家的负责厨上。”
“胡闹!”
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之所以让李宛去协助沈凝,不仅是让她学些当家本事最重要的还是和沈凝打好关系,和沈凝打好关系也就意味着和沈家打好关系。
难道成亲后还指望这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吗。
“老夫人,现下该如何是好,厨上这般赃乱现在收拾恐怕来不及了。”
姜芳如便道:“我看只能请四司六局为宴会供役。”
候着的一些婆子实在受不了这气味,有的捂住口鼻,薛玉八风不动立着,对老夫人道:“今儿是个吉日,外头的宴请四司六局的恐也多,且请他们操办也是要订立契约的,怕也是徒劳而返。”
官府每年举办盛大的筵席时,都会请四司六局的人操办,渐渐的流行到民间,但能请得动他们多半都是权贵士族,普通的老百姓就算攒一辈子钱,也够不上席面上的一道菜。
四司六局,李家当然请不起。
姜芳如以为她自己为老太太出谋划策,实则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老夫人不理会姜芳如,而是将目光投向她:“你说得有理,但离宴席一个时辰都不到,这。”
姜芳如露出嫌弃之态,用帕子遮住鼻子,“老夫人,三妹这般说,定是有法子的。”
她看了姜芳如一眼,说道:“庖厨赃乱,那就多派些人打扫,窦大厨不是只伤了手吗,让厨娘掌勺,窦大厨指点就好,置于食材个头小也没事,摆盘精巧些,置一些瓜果蔬菜,而这些肉类让婆子们用葱姜蒜外加盐、饴、黄酒、鸡蛋腌制,将气味去去,在下锅油榨,做成炙牛酱羊卤猪肉都可。”
言语清晰明了,将危机一一破解,她怎么就没想到,姜芳如眼神暗了一下。
方才薛玉的目光犹如一面镜子照在她脸上,姜芳如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老夫人原本还在气李宛不成气候,怪沈凝不尽责,听到薛玉这方法,也不免脸色缓和多了,李宛真叫她失望…
还不如一个乡下出来的妇人。
而后堆满褶子的面容冷下:“将涂睿家的还有这些惫懒的婆子们都给我绑了关进柴房里头,饿上三天三夜,水也别给喝,然后给我撵出去。”
三天不给水喝,怕是要没命,这老夫人还真一贯的用心恶毒,薛玉觉得有些讽刺。
事情刚吩咐好,又有个婆子匆匆上前禀道:“老夫人,宛娘子订的是丰乐楼的眉寿酒,放置在库房里,哪知糟了老鼠,全都打翻了。”
老夫人神情一晃,丰乐楼的眉寿酒一角酒就要二十两银子,整整一百壶,那可是两千两白银啊。
李嬷嬷见状当即从怀里掏出清心丸掰了两半,让老夫人含下。
宴席无酒,极为失礼。
“你去把我窖藏的那些延寿酒都给我挖出来。”
这些酒原本是留着她过寿时用的,如今全拿去给了她女儿的婚礼上。
春风拂过,老太太却不觉得舒爽,胸口堵着一口闷气。
薛玉心想,那延寿酒倒成了催命酒…
这女儿是专门来克老夫人的吧。
老太太命李嬷嬷协同主持,让李宛别再插手。
徐嬷嬷内心忐忑,生怕老夫人一个不小心迁怒她,弯腰低着头。
幸好吩咐完事,老夫人便去了前厅。
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李宛对这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还在自己闺房里同那些手帕交炫耀自己的嫁妆。
想不到李宛的婚礼开头就已经是这样的走向,薛玉知道这婚宴上肯定会出些意外,那接下来…好戏不得开场了。
那酒水恐怕也不是什么老鼠弄坏的,怕是人为,府里的用人们对她怨念丛生,只要轻轻这么一挑唆,也够她喝一壶了。
至于那打翻的是眉寿酒还是水,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