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查抄茗月轩
李宛说即刻抄检，她底下的管事便立即行动起来。
但因着白日人来人往，恐有遗漏，要搜查就要来个猛不防。
于是谎说丢了件东西，白日里有谁要出门或进府，皆要做好登记且要搜身，大家并没有起疑。
等大家用了晚饭，天完全黑下来，李宛身边得力心腹人徐嬷嬷将所有人召起，喝命将角门全上锁，先从上夜的婆子处抄检起。
这一抄检，便抄检出了一些多余蜡烛和两包雪花洋糖。
徐嬷嬷看了一眼，说道：“好啊，你们这些婆子，不想着好好守夜，倒是贪起东西来，把这些赃物统统收起来，等明儿回过宛娘子再动。”
这里离秋水阁最近，便先到这处，每到一处都令关门。
当下院里的用人正因之前五姨娘之事心有余悸，忽见这一干人来，不知为何直扑了所有房门去，看中间带头的是李宛身边的徐嬷嬷，忙问是何故。
静云禁足，徐嬷嬷也并无什么好脸色，找了个圈椅坐下吃茶，言简意赅道：“最近府里频频生事，长此以往怕惹出祸端，因大家彼此依附，恐有人串通一气，互相配合，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去疑。”
有女使见这些人要进西厢房，忙拦下指路，说道：“嬷嬷们，这是四姨娘的住所，用人们在东厢房呢。”
徐嬷嬷不冷不热道：“就怕有人存心偷鸡摸狗吃里扒外哄骗主子们，都一个不漏的查。”
这话掷地有声，婆子们一把将她推开往里面冲去。
翻箱倒柜的，动静颇大，静云还以为五姨娘又来生事，便盘腿而坐等了一小会儿。
外头的声音杂乱，不像是五姨娘来找茬，她起身走到房门，束耳倾听，可惜门窗静闭，不得窥见。
幸好有女使在她房门外偷偷说道：“四姨娘，是宛娘子身边的徐嬷嬷奉命来抄检的，说是府里频生事端，大家都要查验一番，就连四姨娘的屋子也要查看，不过四姨娘放心，这间屋子她们说了不会进去。”
呵，这哪里是抄检，分明是来搜刮油水的，静云心里明镜似得。
李宛挑的这几个婆子都是老油条，东厢房只随意搜寻一番，重点都是在这些主子上面，搜了一回，搬出几个箱子来，也不问是谁的，皆一一打开。
一箱是织锦罗缎，一箱是放了一对彩屏，一个紫檀木梳妆匣一个，箱子里还放了两个小匣子。
一个小匣子里是两副珍珠头面，一个小匣子俱是几样金银首饰，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分别一包燕窝，一包川竹苏，还有一百两银子。
这些都是静云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全部体己，除了银钱其他大多数都是李煦赏的，因此也就没有收录在册。
“一个姨娘月俸十两四串钱，这些东西可不是一个姨娘能用得起的，统统可疑，先收拢了再行处置。”
果然是大爷最宠爱的姨娘，此趟收获颇丰。
徐嬷嬷露出贪婪的眼神，手一挥，这些箱子都被一一抬走。
秋水阁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些箱子给抬走，皆无可奈何。
随后又去了听风斋五姨娘处，照例也是抄检一番，但因她有孕在身，行事说话上倒是做的客气十足。
这一干人从上夜婆子那里开始到进入听风斋，都没逃过薛玉的耳目。
她早就在沈凝处得知，遂命众人秉烛开门等待。
不过一刻钟，这群嬷嬷们就来了。
薛玉明知故问。
徐嬷嬷在五姨娘处吃了个哑巴亏，在这里自然就狗仗人势起来。
她面上无甚表情，双目却在这院里雷霆般环视起来：“因府里频频生事，人多眼杂，恐有手脚不干净的，所以大家都搜一搜去去疑。”
来抄检前，李宛已经将她呈上的账本细细查验，既然这里找不出一个错处，那接下来的查抄更要好好查上一查。
尤其这茗月轩是重点查抄之处，现在薛玉已提前得知，恐她有所防备，所以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薛玉将她这举动看在眼里，说道：“若我这里的女使婆子们不干净，我身为她们的主子定是有包藏之嫌，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
说着便命女使们把箱柜全部打开，什么衣物、梳妆首饰、被衾大大小小的东西一一展开。
薛玉做了个请，道：“请徐嬷嬷抄阅。”
徐嬷嬷看了一眼，干笑道：“怎敢劳烦三姨娘，我们也是怕日防夜防难防一些人将赃物藏匿在不为人知处，三姨娘且自忙去，还是让我等细细搜检。”
夜空星星点点，屋内亦也灯火通明，薛玉道：“嬷嬷们辛苦，金翘儿还不上茶。”
“这茶不用劳烦，我等抄检完就速速离去。”
话虽这般说，这干人却急不可耐四下搜罗起来，就连椽柱上也不放过。
婆子们将灯笼悬挂在檐角下，将这小院四下照亮。
金翘儿银翘儿合力搬了张圈椅，在圈椅处又置了一张小几，薛玉便在廊檐处坐下，几上摆了一碟辣脚子，一碟姜辣萝卜和一碗罐里熝鸡丝粉。
就着这噼里啪啦的动静，吃起夜饮来。
往廊下一看，那薛玉正赏月吃夜饮：“呸，小贱蹄子，不把你扒一层皮，我就不姓徐！”
说罢，从袖里掏出一根钗子和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的是几个金银锞子。
这都是往日李宛佩戴过的，趁人不备，将它们扔在了一个女使床底下。
“都给我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查，千万别遗漏了，若这一番查不出来，可难回话的。”
“把那几盆盆栽里的泥土全给我倒出来，仔细藏里面了。”
“还有床底下也别忽略了！”
徐嬷嬷这粗狂的嗓音随风传来时，薛玉正被那一口辣萝卜呛到，遂评价：“腌入味了。”
金翘儿忙尝了一口，确实有些重，“下次婢子少放些姜。”
她们两人在讨论吃食，那厢有个婆子却讶了一声，从一间用人房的床底下搜出了一根金钗和一个荷包。
除了这两样，还有从薛玉以及各人屋子里搜出了些碎银子，加起来统共也就五六十两银子。
她们找的精疲力竭，连小角落也不放过，竟然一点值钱东西都无，大失所望。
听这个嬷嬷一叫，视线转到她手上，一把夺过瞧了下：“好啊，这不是宛娘子的东西吗。”
那侍儿一看是从她床底下搜出来，忙在薛玉面前跪下直说，不是她拿的，她也不知道床底下怎么就藏了宛娘子的东西。
薛玉安抚，“我知道。”
徐嬷嬷看这主仆二人，心里却想不得大爷宠爱的姨娘还不如她这个嬷嬷得脸呢。
一壁掂量掂量了手中那包碎银子放进来怀里，一壁点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你们俩给我看着这个院子，我立即前去上报。”
“徐嬷嬷，我刚才瞧见怎么这个荷包和钗子是从你身上掉落的，”薛玉靠在圈椅上，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眼神落在徐嬷嬷身上。
徐嬷嬷脸色一变，被她看见了又如何，咬死不承认，反正宛娘子也是站在她这边的，于是镇定道：“这黑灯瞎火的，三姨娘眼神可真好。”
金翘儿立即反驳：“这院里张灯结彩的，亮如白昼。”
确实，徐嬷嬷一行人提着灯笼而来，生怕老眼昏花看不清呢。
薛玉不欲和她纠缠，直说：“徐嬷嬷要去上报，我也不拦你，需知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不过也要劳烦徐嬷嬷顺便把这水仙花一并报了。”
这一瞬间，金翘儿心领神会，忙跪下说道：“三姨娘将这花交给婢子打理，就是借给婢子一百个胆，婢子也不敢动宛娘子的水仙花啊。”
众人这才瞧去，廊下的那一盆水仙花，泥土散落一处，花盆滚在了一边，而那水仙花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也不知被谁踩了一脚，那花朵焉了一半。
徐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
“嬷嬷们搜查便是，怎么还将宛娘子的水仙花给弄成这样”，薛玉抱怨道。
“三姨娘息怒，这黑灯瞎火的，婆子们一时没看清，也是有的。”
怪她想起之前四姨娘陷害五姨娘这茬，恐有人效仿也在泥土里埋上赃物，便让人一一核验，竟然将这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灯火如昼，哪里来的漆黑。
“是是是，是我们没看清不慎踢了一脚，”身后的婆子忙说。
徐嬷嬷底下的婆子，都是一类人，自然站在同一条线上。
她不由说道:“徐嬷嬷也是宛娘子身边的老人了，也知宛娘子的脾性，如今这花这样子，恐是养不活了，只能据实禀报了，好歹我还是大爷的姨娘，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这事可不能落到她耳根里去，李宛是什么样的主儿，喜怒无常，动辄打骂。
之前屋里头少了一只耳坠，不问原由将负责妆奁的女使打个半死，事后在园子里捡到。
可怜这女使的右手不仅拿不了什么重物，落下个不时发抖的毛病，李宛嫌晦气，给拨到圊厕当差。
圊厕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集天下污秽肮脏的地儿，这辈子算是毁了。
徐嬷嬷心中一震，热气顿时消散，背后直直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