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狗洞
李宛和刘易婚期定在下月，按照大梁婚嫁习俗是得要纳采、纳吉、纳征、亲迎，这么一套下来怎么也要小半年。
但他们这桩婚姻来的不光彩，便显得有些仓促。
那日老王妃光临，双方约定好婚事，便匆匆交换了细帖子。
虽然要在一个月内完婚，但这些礼仪章程却不能废。
但郡王头衔如今被罢黜，婚礼前还分了家，可见老王妃对这个儿子有多不待见。
因着这层原因京城内也是议论纷纷，底下的人或多或少就有些不用心起来。
定贴后，王府便挑来酒水送到国公府上，酒瓶上扎着八朵大花，是谓“缴担红”。
等男方将酒送到女方家，国公府也准备了物品。
淡水二瓶，活鱼三条，银箸一双，全部装在这酒瓶内送回王府，这又称为“回鱼箸”。
等这一来一往已过了三五日，老夫人葛氏将大家召集在鹤寿堂。
“宛姐儿婚期虽然快了些，但绝不能敷衍潦草，她是嫡女更身系国公府的脸面，现在都京城可是人人都看着咱家，绝不能叫人笑话了去。”
老夫人眉光一禀又说，“你是主母又是宛姐儿的嫂嫂，她的婚事你费心些”
沈凝起身颔首，道：“宛姐儿的终身大事，母亲不说，我这个做嫂嫂的也是要尽心尽力。”
对于前段时间她的那些小心思也不计较，终归是得手了那个玉佩，但李宛的婚礼却要盛办。
这可是她的女儿，不然她的脸面何存，是故今日她要敲打一二。
“你身子好些了吗。”
敲打后也是要给颗枣的，毕竟将来说不得还有事要相求这亲家呢。
“吃了母亲送的养荣丸身子已经好多了。”
沈凝的头风看来倒也不是全装的，但精神状况还是有些欠佳，眼角多了丝怠倦。
“你身子还未好，一人主持大局也不是个事儿，”老夫人手中捏着佛珠，一颗一颗跃于五指上。
垂下的金刚结明晃晃的，如融了金箔的螺甸，荡在她袖袍上，魑魅魍魉般，也不知要渡自己还是要渡他人。
她捏的颇有力，手上的皱纹密如织线，嘴上又说：“你在家时便跟着你母亲理账学庶务，嫁进来后，又亲力亲为，府中大小事物办的是极为稳妥，我想着让宛姐儿跟在你身边学学这中馈，教她如何做个当家主母，能学的你几分我也就放心了，也不至于出嫁了连个账本都不会看。”
“母亲高看我了，哪里是小辈的功劳全都是母亲以往的教导有方，我进来不过是借着母亲的威望罢了。”
沈凝说话存了几分恭敬，将这葛氏抬得高高的，她一听自然满意。
薛玉给自己续了一杯茶，从前府里头在老夫人的执掌下乌烟瘴气，还是沈凝这个官家嫡女的带领下府里才渐渐开始有了些盈利。
所以沈凝说这些话未必是心服。
这次老夫人让李宛也操持自己的婚事，全然是不信任这个儿媳妇，怕她不肯将官中的钱拿出来大办，是故才有这么一出。
只怕学习是假，制衡和监督才是真。
人心不齐，往往才是一个家衰败的征兆。
“世家大户哪个有姨娘帮衬着主母理中馈，终归是不像样，既然有宛姐儿在你身边，那薛玉也就不用在管其他庶务了。”
老夫人目光平视，懒得看薛玉。
壶里倒出来的茶水是灶上刚烧出来的滚水，薛玉觉得有些烫手，将茶碗置在案上，回复着说了一声是。
也好，虽然是些芝麻大点的小事，但也让她头疼不少，省去了这些，她就可以全心思放在铺子上了。
因为捧着的茶碗温度有些过高，面色便有些沉沉，却正好让姜芳如捕捉到，觉得薛玉是在难过，顿时觉得前段时间受的委屈消失的无影无踪。
交代完话，众人便乌烟似得散了。
“四姨娘，这几日如何？”
春日里头，路两旁栽植的树都开了花，枝头上的花骨朵儿粉粉嫩嫩很是可爱。
“头两天还会吵闹，这两日倒有些安分起来。”
听着金翘儿的话，薛玉难得拐了个弯，“走，自从出事后咱们都还没去探望探望四姨娘呢。”
金翘儿小声嘀咕着：“四姨娘一肚子的坏水，栽赃陷害于三姨娘，有什么好探望的。”
薛玉脸上慢慢露出令人莫测的神情，说道:“她虽然对我不安好心，但大爷心中还有她，还不可交恶，毕竟能做朋友干嘛要做敌人，毕竟敌人的敌人暂时就是朋友。”
秋水阁一片肃静，有些萧条之色。
薛玉一路而来居然楞没见到女使婆子们，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守在静云的门口。
见状，金翘儿附耳说道：“那些婆子女使被五姨娘的人杖打，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薛玉点点头，五姨娘存了极大的怨气和恨意，对静云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客气。
这些人定是重重的挨了板子。
静云被禁足，众人巴不得远离她。
前有五姨娘气势汹汹来责罚，所以小丫头现下一见到薛玉便有些害怕。
薛玉招招手，笑道：“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家四姨娘。”
小丫头这才上前招呼行礼。
薛玉抬眼瞧了一眼，这厢房上所有的窗棂皆被手臂粗的木条封上。
大门也上了锁，真真是比牢房还要坚固。
收回视线，薛玉装作感慨一番：“哎，也就每日送饭食才能窥的一方天明。”
“饭食并不是从大门送进去的，”这丫鬟显然被前几日的一番动静吓到了，一直低垂着头说话。
“哦，不是大门那是哪里，”薛玉好奇问道。
“在大门侧边开了个小洞，这每日饭食都是这么送进去的，五姨娘吩咐了，她这一胎是门神降世，四姨能在禁足期间从大门自由出入，冲撞了门神，所以这禁足期间不能在让四姨娘不敬门神。”
“那这如厕之事呢，”薛玉继续追问。
“三姨娘要是身上不便，也是从这方小洞里送进夜壶。”
小丫头说话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薛玉定睛一看，果然大门下方有个两拳大小的方洞。
这五姨娘倒是满嘴的胡诌，听说送的饭食都是难以下咽的糟糠。
就连人的三急也是从这里面送进送出，这种折辱方式真真是磋磨人。
这让她想起了府里墙下的那个狗洞。
怪不得府里的丫鬟们讨论起四姨娘，眼里都是嘲笑样，这不就是拐着弯骂四姨娘猪狗不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