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棋痴
“想要离开很简单，与我对弈并赢过我。”
身份被揭穿，棋痴不慌不忙地提出他的要求。
林安然深感不公平：“想永远把我囚禁在这里就直说。”
棋痴伸出两根手指，说出规则：“第一，不限次数；第二，不拘手段。”
“让不让子？”林安然苦恼。
棋痴嘴角勾起不妙的弧度：“不让。”
“你……”林安然一口气哽在胸口。
“先吃饭，”棋痴点点放在地上的餐盘，“吃饱了才有力气下棋、骂人和逃跑。”
“我要棋盘棋子。”林安然坐在原地不动。
棋痴言简意赅道：“箱子里，随便拿。”
“说完了没，”林安然发挥毒舌天赋，“说完了你可以退下了，我累了。”
既然棋痴不仁，就休怪她没礼貌。
棋痴懒得和黄毛丫头计较，虚掩上门就离开了。
门没锁，但林安然不用想都知道，她逃不出去。
棋痴至少在汉朝就与敖泽相识，两千年倏忽而过，他的面貌只是比当时年长了二十岁左右。
千年不死，要么是神仙，要么是妖怪。
小小林安然，没了小道士和小和尚的帮助，决计是斗不过他的。
“吃饭重要，”林安然鼓励自己，“虽然法术和体力不行，龙骨和龙鳞也靠不住，但我还有最重要的智慧。”
林安然盘膝坐好，把餐盘放在腿上，先看看吃什么。
棋痴常年待在湖南，口味自然是无辣不欢。
他给林安然准备的，正是湘菜里常见的几道家常菜，配上一碗蛋花汤。
她虽然是福建人，嗜甜喜鲜，也意外地能吃辣，一餐下来不觉饱腹。
吃饱了难免犯困，她止不住地打起哈欠。
等等，林安然紧急叫停困意。
她昏睡了大半天，醒来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又困了，不能如此堕落！
棋痴说棋盘棋子放在箱子里，然而地下室的箱子都堆到了天花板。
林安然牛劲上头，撸起袖子打算翻箱倒柜、大干一场，先随手打开塞在门后的一个箱子。
碧绿剔透的棋盘，似乎是用完整的翡翠原石雕琢而成的。
两盒棋子均为云子，白子温润，黑子厚重，不愧是棋痴所用。
她接着打开第二个箱子、第三个箱子……
全都是材质各异的棋盘棋子，放在地下室里落灰。
“暴殄天物。”林安然默默吐槽，取出最初找到的翡翠棋盘。
她的棋艺并不精湛，只小学在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很快兴致缺缺地不再去了。
林安然努力回忆着基础的围棋知识，然而稀碎的棋力着实无力回天。
以前背的棋谱忘得一干二净，但眼下其实有现成的棋局供她参考。
林安然的瞬时记忆相当不错，若是刻意去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
不过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记忆“保质期”往往只有两三天。
方才在敖泽与棋痴的记忆中，林安然作为意识羽毛，目睹了他们对弈的全过程，顺便记下了每一步棋的顺序与落点。
棋痴喜欢下棋，想念敖泽，那她就陪他尽情地忆往昔。
他定然会五味杂陈、感慨良多，甚至胸口至小腹会隐隐抽痛。
光是想想这酸爽的场面，林安然邪恶的小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林安然依着记忆复盘，黑白棋子依次落在棋盘上。
星子缀满幽深的夜幕，棋子填满纵横的棋盘。
林安然落子的间隔越来越长，直到她的手搭在棋盘边缘，沉沉进入无梦的睡眠。
棋痴推开虚掩的门，为她盖上薄毯。
即将离去前，他的目光在摆好的棋局上停留了一瞬。
迈出的脚步顿在原地，棋痴认出了这局棋，也看穿了林安然的心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戴着眼镜睡觉的林安然，还是无法将她和敖泽对应起来。
林安然翻了个身，喃喃梦呓道：“放我出去，我想回家。”
棋痴的手在棋盘上划过，满局棋子化为一闪而过的炫光。
“林安然啊林安然……”棋痴面无表情地掩上地下室的门。
她还不知道，她未来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此刻是凌晨两点，不会再有人出现在荒僻的小院外。
无人打搅，棋痴静静地坐在院中品茗赏月。
“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棋痴无端想起这句诗。
他与敖泽相识时，王朝尚且名为“汉”。
而这首诗的作者是唐代的张若虚，此间相距已有千年，敖泽恰是亡于此时。
银河迢迢，星汉灿烂，他们分别至今，也已有近千年了。
他生性执拗孤僻，朋友不多，能深交的更是寥寥无几。
棋痴自认他只是敖泽广阔世界里的一颗落子，平平无奇。
但敖泽是他漫长人生中一闪即过的流星，见之不忘。
“你终会归来的。”棋痴举杯对月。
孤零零的人与影，等待着故人的重归。
哪怕代价是，无辜之人的生命……
林安然一夜酣睡，被鸟鸣惊醒。
她躺在原地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薄被滑落到了腰间。
反应了好一会儿，林安然才想起，她此时的身份是“阶下囚”。
林安然爬起来找昨天摆好的棋局，下一秒她就傻了眼。
“我的棋呢？！”林安然愤怒的喊声传出地下室。
惊飞了树上高歌的鸟儿，也吓到了给绣球花浇水的棋痴。
他放下水壶，来到地下室，直面林安然的怒视。
“出来洗漱吃早餐，然后来院子里下棋。”
棋痴无视她欲讨个说法的态势，撂下一句话后冷淡地走了。
林安然忙不迭地跟上去，但她没再提棋痴毁她棋局的事情，
反正她都记在脑中了，也不怕再复盘一次。
寄人篱下，多少咽不下的气都得咽进肚子里。
林安然洗漱完，边吃豆花边想，就凭她的围棋水平，下到下辈子都赢不了棋痴，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呢？
她失踪了一天一夜，也不知小道士和小和尚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正在满大街地寻人？
按李清尘的性格，一定会不眠不休地找她。
被她打晕的释松，也会不顾身体地东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