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化龙
时至今日，在城中的某处，仍存有一条名为化龙池的小街。
而这街名的来历，与一则千百年前的传说有关。
相传古时，这条街上有家铁匠铺，铺中只有老店主和小学徒两个人。
老店主生性自私，贪婪恶毒，被人所厌弃。
小学徒忠厚老实，诚恳善良，被人所喜爱。
某日，老店主因病卧床，他似乎对死亡后事有所感应。
小学徒来为他送药，老店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嘱托他道：“我死之后，不要把我装进棺材埋在土里。就丢在门外的井里，只是每逢初一，十五，你都要丢一只公鸡到井里去。”
此后没过多久，老店主便去世了。
不明所以的小学徒，最终还是按照店主的嘱咐，将他的尸体放入了门外的水井中。
并且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将一只公鸡丢到井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学徒在媒人的撮合下，娶了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生活十分美满，简直是羡煞旁人。
大约一年后，小学徒与妻子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门口葬着店主尸体的水井，每到深夜就会发出阵阵奇怪的声响。
日子越长，响声越大，后来连带着地面都震动起来。
附近的居民都感到十分惊恐，被这异动搅得夜不能寐，昼难安宁。
小学徒夫妻二人，自然也是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一日夜间，小学徒梦见老店主面目狰狞地抓着他。
老店主声音嘶哑道：“徒弟，我死后你用公鸡祭我，我的尸体上沾了公鸡血，如今变成了一条龙，近日就要东归大海而去。到那时，长沙城会变成一片汪洋。”
“师父……”小学徒自知酿成大错，“怎么会这样？”
“你不用害怕，”老店主的话愈加恐怖：只要这几天不倒铁水到井里去，我是不会害你的。等到潮水退去，长沙城的人都淹死了，你就可以独占长沙，还愁什么前程。否则……”
小学徒颤抖着问他，“否则什么？”
老店主阴狠狠地笑起来：“否则，你就性命难保了。”
小学徒从噩梦中惊醒，事到如今才反应过来井中的异动居然是老店主所为。
他悔恨当初听从了老店主的话，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一人做事一人当，全城人的性命系于他一身，小学徒决定牺牲自己。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妻子，妻子虽然眼含热泪，却并没有阻止他舍身救人。
不仅如此，她还二话不说地帮他一起熔铁。
铁水熔好后，小学徒夫妻抬起一桶倒进水井中，就听得井中传来阵阵轰隆巨响，似乎还夹杂着愤怒的咆哮。
事不宜迟，他们又倒下第二桶通红的铁水，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石砌的井边逐渐坍塌。
第三桶铁水下井，地面持续抖动，水井周围的地面直接陷落。
小学徒夫妻二人不及逃离，随着凹陷的地面坠入了深渊。
晨光熹微时分，邻居揉着惺忪睡眼，准备出门打水洗漱。
来到门前一看，水井彻底毁坏，地面完全塌陷。
然而那井中传来的怪响，以及地面的震动，都神奇地消失了。
藏在井底的孽龙，被滚烫的铁水所熔，再也没有机会在长沙城掀起风浪。
只是遗憾，夫妻两人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守护了一方百姓的平安。
时长日久，塌陷之处常年承接雨水，渐渐形成了一口小池塘。
附近的人们感念小学徒夫妻勇敢战胜孽龙的行为，便将这方小池塘取名为“化龙池”。
再后来，连小池塘都消失了，但“化龙池”的名字历久弥新，一直流传了下来。
合上书页，鼻尖还留有墨香。
“化龙池”的故事，果然充满了遗憾。
林安然胸中郁结，只得长叹一口气：“小学徒夫妻，为除孽龙牺牲了生命，这需要难以想象的勇气才能做到。”
她的未尽之言是，长沙城虽然逃过了成为一片汪洋，但终究还是在千百年后毁于一场人为的大火。
李清尘沉思道：“帛画中的青白二龙说，这件事是由敖泽引起的。”
林安然细细分析：“敖泽强闯天际，女娲将他身上的恶念邪意剥离，坠入凡间酿成大祸。”
“你们说有没有这个可能，”释松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位生性恶毒的老店主，会不会是被敖泽的恶念附身了？”
李清尘接着猜测：“他之所以会知道变成龙的方法，应该也是恶念缠绕之下，在潜意识中浮现出来的。”
“如果他真的成龙，就会淹没长沙城，回了东海必然也是为祸一方。幸好有正义心善的小学徒夫妻挺身而出，才终结了这场灾难。”
林安然光是想想场景，都感到后怕。
“难怪青白二龙那么生气，换作是我肯定也生气啊！这个敖泽，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神明，为了他四处奔波，没想到居然是助纣为虐！”
释松为惨死的小学徒夫妻感到愤愤不平，握紧的拳头“砰砰”砸在桌子上，杯中的茶水溅到了三人的脸颊上。
李清尘劝他冷静：“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从泉州一路行来，我们对敖泽的了解虽然逐渐增加，但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谁都无法做出定论。”
敖泽想要旁观升天仪式，双龙念在同族情谊上答应了他。
谁知道他兴起后强行闯入天界，打乱了仪式流程导致辛追夫人入天失败。
恶念离体后还引发了老店主的恶行，害得小学徒夫妻牺牲。
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敖泽，让人如何能够不愤慨呢？
但在符之泫和龙五爷的眼中，敖泽又是恩人与知交，是世间难得本性良善的黑龙，与青白龙的认知差异甚大。
他们三人身处后世，从未与敖泽相交，大抵都弄不清楚他的本心本性。
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旁人嘴里的印象，拼凑出的都是关于他的不完整画像。
林安然寻找敖泽遗骸的决心并未动摇，只是难免会为那对本该幸福平凡一生的小夫妻感到可惜。
如果敖泽没有做出任性之举……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