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溪行
武陵溪并不难找，他们在村口问了一个村民，顺着他指路的方向，没一会儿就到了溪边。
林安然联想了一路，也没想出这个地名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所以只好使出自己的文学功底，运用拆字大法，构建了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她将洋洋得意压在胸口，波澜不惊地开口：“永春是对永恒春天的期盼，蓬莱是海外仙岛，武陵是传说中的桃花源。为此地取名的人定然是心中喜悦非常，才会为它取出如此满怀美好的名字。”
“有道理。”李清尘难得认同了林安然。
他立在溪边，微风掠过他的额边的碎发与道袍边缘。
纵使林安然看他愈加不爽，但不得不承认，李清尘真的很符合她这种颜控的审美。
释松在他身旁，和他一起观察着缓缓流淌的溪水。
释松是标准的铁血硬汉长相，浓眉粗目，人高马大，孔武有力。
加之剃完头后才长出毛碴的脑袋，像极了长毛的发霉卤蛋。
林安然平时在这两人面前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但还是无法将这句吐槽宣之于口，毕竟太刻薄了。
她自认不是在人身攻击，要怪只能怪小和尚的外貌着实和她对“英俊”的定义相去甚远。
李清尘决定随着溪流逆行而上，招呼林安然不要在原地发呆，赶紧跟上。
她在砾石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吃力地迈开步子疾走，才能勉强跟上前面那两个自顾自走路的人。
她本就身虚力弱，如此一顿折腾，让她忍不住想要在半路认输。
林安然依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态度，走到双腿打战，硬是没有开口求这一个修道之人和一个习武之人等她几秒。
走得头晕眼花，眼前隐约有小片乌云汇聚，大概是低血糖犯了。
她停在原地等待黑暗散去，但光明迟迟不来，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意识再度清明时，她已然跌入了溪水中。
林安然茫然地屈腿坐在溪流里，被她阻碍前进方向的溪水濡湿了衣裤。
异于炎热天气的寒凉沁入骨髓，冷得她不住地瑟瑟发抖。
双手撑在身后，支撑着上半身没有倒下，
右手掌心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鲜血汩汩涌出，在水中缠绵。
李清尘从远处飞奔而来，双脚踏进溪流中，踩水来到她身边。
他和释松看起来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其实一直都有在留意林安然的动静，也观察到她倔强不肯服输的心性。
看见林安然意外跌落水中，李清尘的心在刹那间停跳了一瞬。
此前，正是失足落水让他窥探到了林安然未来的命运。
“安然，”李清尘双膝跪在溪底的砾石上，在林安然身侧焦急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没事，”林安然回答，“就是低血糖了头晕，没站稳才摔倒的。”
李清尘敛住眼中担忧的云翳：“我扶你起来。”
他揽住林安然的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林安然借着他的力量，勉强站了起来，整个身子都靠在李清尘身上。
释松在岸边接应，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压缩毛巾，把狼狈的两人安置好。
然后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收集到了一批干柴，在溪边生起了篝火。
林安然裹着毛巾瑟瑟发抖，李清尘也赤着脚在火边忙碌。
等到寒冷过去，她才察觉到手心的伤口。
她特意避开两人，改换成抱膝而坐的姿势，在胸口与膝盖的隐秘空间内，借着昏暗的光查看伤势。
掌心处划开了一道口子，边缘皮肉翻卷，结了薄薄一层血痂。
原本不看伤口也没觉得多痛，但这一看反倒让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清尘听见她的动静，立刻明白她受伤了。
他跨步到林安然身侧蹲下，不顾她连连的拒绝与掩饰，强行把她的手从怀中捉了出来。
血红的伤口暴露，刺痛了他的眼睛。
师傅要他保护好的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了。
林安然垂下目光，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我没什么事，就是摔在水里的时候被石头划伤了。你千万不要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
幸好李清尘一早准备了急救药品，他从双肩包里掏出药水和绷带，仔细地给她上药包扎。
李清尘一边动作轻缓地给她上药，一边低声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准备不足，才会让你受伤。”
林安然嚅嗫着为他开解：“是我自己身体素质太差，才走这么点路就低血糖了。”
包扎完伤口，两人坐在篝火边相对无言，盯着噼里啪啦跳起又落下的火星，各怀心思不可明说。
“清尘、安然！”释松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溪边传来，正是林安然刚才落水的地方，“你们快来看！”
释松在溪边，原是想着捉几条鱼来烤，勉强可以当作一顿应付过去的午饭。
当他观察着溪水中一尾尾游动的鲤鱼，一处水旋涡让生出不寻常之感。
一缕血丝在旋涡中旋转，上下沉浮，却始终在其中环绕，既不溶于水，也未见消散。
他皱眉凝视着溪水，回头看到李清尘在给林安然包扎，猜想这可能是林安然受伤时流出的血液。
释松招呼两人到岸边，将溪水中的漩涡与血丝指给他们看。
他猜测道：“安然，那可能是你的血。”
“的确。”李清尘点头肯定他的猜想。
“过了这么久，血还没有被流水冲散，太诡异了。”林安然不敢细想，在炎炎烈日下抱住胳膊，打了个寒战。
这缕血丝似有灵性，察觉到三人发现了它，便灵巧地逃脱了旋涡
在他们面前肆意畅游，一会儿游远去，一会儿游回近前，像只顽皮的鱼儿。
血是从林安然身上流出的，她没来由地感受到，那血丝似乎想要引他们去某个地方。
他们不解其意，站在原地，因此它才去而复返。
林安然用胳膊撞了撞李清尘的左腰：“它在给我们引路，我们要跟上它。”
“不急在一时。”李清尘担心她的身体，认为不应操之过急。
林安然着急了：“好不容易出现指引，不能就这么错过。”
释松也在旁劝道：“安然，你刚落水，现在还受着伤。应该听清尘的，先回去好好休息。”
林安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被风吹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以及眼泪。
“你们知不知道，还有六天，我就要死了。我现在哪里有时间等待，怎么可能安心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