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退让
在我和张倩住在一起的前两个星期,我们不急着去做什么事情,暂时没有时间为钱发愁,因此过得很轻松。
这时,我知道了她一点饭也不会做,这不重要,我能做的事情,她会不会做都可以。
凌晨四点,我从家里出发,骑着摩托车前往批发市场,到姐夫的铺面,拿上我当天需要的鸡。接着便回到我在市场上的铺子,将鸡全部杀好、烫毛,处理干净,一半鸡肉带鸡脑袋和脖子,一半鸡肉带郡肝和心肝。
七点左右,有饭馆和一些做红白喜事的人前来采买,八点以后,市场上陆续来人,一般九点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守到十一点半,我便赶着回家做饭,由于张倩和父母都守在酱油铺上,我相当于做一大家人的饭菜。
我结了婚,有了一个漂亮的妻子,同时还可以照顾着我的父母,这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想了想,唯一的不满足便是还没有一个孩子,有了老婆,还愁没有孩子吗。我期待着,在不久之后,迎来我的孩子。
做好饭菜,我骑着摩托车送到酱油铺上。虽然铺子上有锅灶碗筷,但日子长了,难免有我回去晚一些的时候,张倩守在铺子上,肯定不会让我母亲去做饭给她吃,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做饭,那么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如果说不管多晚,张倩都等着我回酱油铺去做饭,我又害怕姐姐来看到,对张倩不做饭这件事情心生不满,她是绝不会像母亲那样包容张倩的。何况,我住的房子是姐姐的,买的车子是靠姐姐出了一大半钱,我从心里尊敬姐姐,不想和她有任何的矛盾,以后靠姐姐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父母看到我的改变,面对着这样一个勤快顾家的儿子,他们感谢张倩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对她有一点儿不满。
我们围坐在一起吃着饭,母亲催促着我们尽快要孩子,趁着她还有精力,能够帮着我们带上几年。
我点头答应母亲,向她保证,一定在明年让她抱上孙子。我说着,抬头去看张倩,她吃着饭,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一点儿高兴的表现。
下午我照常去我的鸡肉摊上守着,顺便在相邻的菜摊上买些晚饭要炒的菜。天色擦黑,我坐在装钱的铁盒子前,将一天的收入整理好,记好账,关上卷帘门,骑上摩托车回到家中。
张倩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我便去厨房将米煮到电饭锅里,接着洗菜、切肉。
前些天她都表现的比较冷漠,任我在厨房里忙碌,她只看她的电视剧。今天她紧跟着我来到了厨房,我高兴着,她终于知道来心疼我了。
“我不累,你出去看你的电视,我跟到就炒菜。”她还没说话,我便感动地说着,她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她没有回答我,弯下腰来,手在我的裤兜里翻了个遍,我身上所有的钱都捏在她的手上。
“以后屋头的钱都交给我管,你要用钱的时候跟我说。”
“好,我每天挣的都交给你,但是你要把进货的本钱留给我噻。”
“那是你亲姐姐,”她说,“先记账,每个月我去结一次账。”
“是一家人,但是各做各的生意,这样子哪儿行,我们又不是没得钱,拖到不好。”
“又不是不给,一个月结一次,还好算账。”
我有些生气,但也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和她吵起来,只要她能生下孩子,圆了我一家三口的幸福梦,我什么都能随她,本来挣钱也是给她和孩子用的。
白天我只能从卖鸡肉赚来的钱中拿出一些来买米面油,买每天需要用到的菜和肉。
她要求我每天回去必须向她报账,一块钱不对,也要理清楚了才能睡。
没几天,我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和烟都不见了,她不允许我在客厅里抽烟。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我,我一退再退,什么都由着她,要不是她的年龄偏大了,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或许是人到中年,又没有丰厚的收入,我开始有些自卑,再加上张倩确实比我文化程度高,人也长得高挑好看,我有些不敢和她争吵,真怕她会和我离婚。
我知道,我不能靠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将她捆绑在我的身边,现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一点也不傻了。
我在阳台抽过烟,拧动卧室的门把手时,发现张倩将门反锁了。
“你身上都是烟味,臭得很!”她说。
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接着去批发市场上进货。
我接着退让,在家里的时候尽量不抽烟。一天的忙碌,难免让人心生烦躁,身体上也疲劳得很。
在我们住在一起前,她是知道我爱喝酒的,现在,她将我的酒扔出了窗外,不许我再喝。
她闻不惯烟酒味,但不是在认识她之后,我才会抽烟喝酒的。她应该去找一个一开始就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而不是像训狗一样,想要驯服我。
男女其实都一样,在感情中都想要控制和约束对方。作为男人的我,想要通过得到她的身体,和将她娶回家,用婚姻来束缚她的行为,让她听从我的安排,跟随我的脚步;作为女人的她,想要通过性的吸引和婚姻来要求我,让我听从她的指令,一切以她为前提。我们都想要成为胜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结婚以后,我更加想念谢露和孩子,如果她们还在,我的人生绝不会是这样一番境地。如果她们还在,要不了几年,我或许就要当外公了。每次喝了酒,我都能够在梦中,在另一个世界,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但这毕竟是幻想,我不能因为过去,失掉当下真实的生活。
我想了又想,将手中的烟扔掉,在家里做牛做马都没事,至少她从来没有在外面让我丢过面子。
我尽量控制,在家绝不喝酒,有时候想喝了,就在卖鸡肉的空隙,抿上两口,解一解馋。
日子这样过了大半年,张倩的肚子仍旧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和家里人都很着急,我偷偷去了医院检查,害怕是因为常年的酗酒,导致我不能生孩子。
万幸的是,检查结果上,确认我是有生育能力的,但算不上健康。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不愿意相信,张倩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怎么会生不了孩子呢?
我还不敢将这个事情告诉家里人,并且也还不确定。
回到家中,我很直接地对张倩说,“我去查了,我没什么问题,你也去查一下看看。”
“查什么?”她没看我。
“查一下身体有没有问题,影不影响生娃儿。”
“不用去了,我生不了娃儿。”
“为什么?”
“以前打了一次胎,把身体伤了。”
我愣在原地,晴空霹雳,“你不能生娃儿,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你也没有问啊。”
“你简直是!”我想骂人,又硬生生克制了下来,我不能在这个年纪再离婚了,况且这才结婚多久。
“你想离婚?”
“不想,总会有办法的。”
我拉着张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得很委婉,告诉我们怀孕的几率很小。
几率很小,意思就是还是有机会的。我不信这个邪,拉着张倩找了不少中医。
厨房里堆满了中药,我们还去拜了省内最灵的送子观音。
这样一番折腾,张倩很烦我,甚至想要和我离婚。无意间她说漏了嘴,被母亲知道了这个事情,接着姐姐也知道了。
得知她不能生孩子,她们便不再能容忍她整日里好吃懒做。
母亲不再让她将酱油铺所有的钱收进兜里,姐姐过来吃饭时,也说她从来不做饭,只知道使唤我。
张倩对此并不在意,“看不惯我,让你弟弟跟我离婚呀。”
姐姐气得不得了,又找不到话来说她,只能生闷气。
张倩也生气,不再去酱油铺上,她说以后不会再和我的家人来往。
我再次退让,早上处理好鸡肉后,便买好早饭,等着她到摊位上来。
她负责收钱,我负责称秤和宰鸡肉,一天下来,所有的钱都在她的手上,我用的每一分钱,都必须向她申请。
这天,有顾客想要土鸡,我接下了这单生意,骑着摩托车去了乡下收鸡。
车子骑到半路熄火了,叫了人过来修车之后,身上便没有多余的钱了,我只得原路返回。
回到家中,她看我两手空空,质问我,“你买的鸡呢?”
“车子烂在半路上了,修了车身上就没钱了。”
“哪晓得你车子是真的烂了还是假的烂了。”她吃着坚果,喝着花茶。她爱吃什么,愿意买什么,我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现在自己连一块钱都不能做主,我郁闷得很。
“你去问修车的嘛,我把电话号码给你!”
“哪晓得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你啥子意思?”
“男人不管紧点,就会变坏,我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你身边那些人。”
我生着气,懒得解释,摸出一支烟点燃,走到阳台抽着。
我是戒了烟,但是在外面跑着,遇到熟人哪里有不散烟的时候,身上也就随时揣着一包烟。
她见我抽烟,又将卧室门反锁了,我想去哄哄她,她也丝毫不给我机会。
第二天一早,我抓住她出来上厕所的空隙,溜回了卧室。在生理欲望的吸引下,我们出了一身汗,矛盾也随之抛到了一边。
我并不习惯自己的身上没有钱,好在母亲常常贴补我。
在家中,洗衣做饭,全是我的事情,她只需要躺着,坐着,吃东西和看电视,以及出去逛街。
我将她的衣服洗缩水了,那天晚上挨了她一顿骂,把我骂的跟狗一样。
她指着我的脸,“洗个衣服都洗不好,废物!”
车子她整日里开着,我赚的钱她整日里花着,我这个人在她眼里,却还是这样一文不值。
她又将卧室门反锁,我走出家门,来到家附近的公园,头顶藤蔓盘绕,还算阴凉,我躺在长石条上睡着午觉。
我那一天没事干,四处溜达,在公园里打牌的岳父发现了我。
他不住这边,今天也是凑巧溜达到这里来了,只能说阳城太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倩把我撵出来了。”
“你又和她吵架了?”
“怎么叫我和她吵架,是她找些事情来和我吵。”
我这个岳父胡子拉碴,穿得邋里邋遢,身上一股烟酒味儿,张倩和她父亲生活了近四十年,怎么没见和她父亲因为抽烟喝酒的事情吵架。我知道她就是看不上我,既然看不上我,又为什么急着和我结婚。
“她是这个脾气,你是个男人,不要和她计较。”
我懒得听,起身就走了。真是在哪里,都讨不上个清净。
她过四十岁生日这天,她弟弟一家都来了。说是吃饭,来给她庆祝生日,实际上是想来借钱买新房子。
我在厨房做饭,心想着,我们的房子还没着落呢,你还来借上钱买新房子了!
“没钱。”张倩说。
“姐夫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钱,你们又不养娃儿。”
“都是嘴巴上说得好听,废物一个。”她和她弟弟这样说我。
我忍了又忍,出了门,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回家,我悔不当初。
又躺在公园的长石条上,这已经是和我打了五年交道的老朋友了。
不回去做饭,是我发泄愤怒的方式,看你们吃什么!
张倩和我提过,她想领养一个孩子。我想了两年,不是自己亲生的,我没心思养,宁愿就这样两个人过。
她那个可恶的弟媳妇,带着他们的儿子出来买饮料,这孩子眼睛尖得很,老远就指着我的方向,大喊着,
“姑父!”
这下好了,回去张倩就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你什么意思?”
“怎么了?”我装作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你不想煮饭就出去吃,煮一半你跑到外面去躺到,你在哪样疯?”
“我去买调料,将就歇了一下。”
“歇你妈一个小时?”
“躺到舒服,就搞忘看时间了,我来弄,我来弄。”我急忙回到厨房,接过她弟弟手里的活儿。
在她这几年的管束下,我已然成了被她驯服的狗,在她面前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