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潮湿的成长

    “前面打起来了。”

    “哪儿？”

    “菜市下来的口子上。”

    “因为什么？”

    “不知道。”

    “卖豆芽的小女儿，和卖瘟鸡肉的吴三。”

    “这两个人，能因为什么？”

    一、潮湿的成长

    我对学习完全没有兴趣，从小到大成绩都排在班级倒数。

    初三这年，学校开始分流，母亲坚持不许我去读职中，让我留在学校参加中考。

    中考之后，没能考上一个普通高中的我，令母亲大失所望，连一个最差劲的高中也没能考上。

    她一直相信，我能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如旁人所说的“开窍”，成绩能够突然好起来。

    直至现在，除了去职中，我不能再留在任何的校园里了，她也已经几天没有理我。

    母亲说：“为什么现在上大学这么容易，满大街都是大学生，你连个高中也考不上？”

    我闷着头，没有回答她。

    在我们这座抬头就能遇到熟人的小城市里，母亲前些年在鞋厂里做普工，这两年鞋厂的效益不好，没有活儿做，每个月拿到的工资还不够菜钱，她便也离开了鞋厂。

    四十岁不到的年纪，一点也不算老，但是却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她便做起了卖菜的小生意。

    每天四点起床，骑着买来的二手电三轮，前往城边的批发市场拿售卖的蔬菜回来，我从未和她一同去过。

    母亲从不让我帮她，她说我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抓紧把自己的成绩冲上去，上课一定要认真。

    我很想听进去母亲的话，可是我已经落下了太多的课程，老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任凭座位上的我怎么强撑精神，却也一点儿都听不进去。

    早上没卖完的菜，母亲常常用电三轮载着，前往市场下面的街道上售卖，在那里等待着下班路过的人们，有时候差不多能够将剩下的菜卖完。

    更多的时候，等到街道没有下班的人经过，饭后散步的人陆续出来，这时市场也已经锁门了。她便将剩下的菜载回来，还能够卖的，就等第二天带去摊位上，继续售卖。

    母亲常说，“多读点书，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不比在外头风吹日晒的安逸！”

    她希望我能在大学毕业后，留在我们这里当老师，又或者，能去其他的单位上，买上保险，工资稳定，一辈子舒舒服服的。

    我不想再读书了，什么书也不想再读了。

    我坐在教室里，每逢刮风下雨，侧过头看去，角落的窗外，天气阴沉得同天要黑了一般，雨声沥沥，操场上空无一人，我便开始担心在外卖菜的母亲，有没有淋到雨。

    我坐在教室里，满怀愧疚。我感到这样的迷茫无助，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母亲回来了，她穿过并不宽敞的客厅，推开了我房间的门，我听见她的脚步声。

    “去读职高算了。”

    我闷着头，看见她停在门口的双脚，穿着市场上卖的十五块一双的胶底花布鞋。

    “读幼师，出来在幼儿园上班，当老师。”

    “我不想读了。”

    “不去读卫校，医院头天天都要见血。”

    “我真的不想读了。”

    “不读了，你能做啥子，出去端盘子，没满十六岁，人家都不得要。”

    “我跟你一起卖菜都要得，我不想读了，我读不进去。”

    从小到大，除了一年级的乖孩子奖状，我再没有得过任何的奖状。

    任凭我怎样用心去学，我总是很少能够专注起来，我也时常偷偷羡慕班上不用做作业，也可以保持好成绩的那个男生。

    他在课堂上总是那样大胆，经常和老师争论某一道题的正确解，但我同时也不喜欢他，觉得他太张扬了。

    我的初中生活，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度过，是那样的沉默，是这样的折磨着我的内心。

    我没有和其他成绩不好的同学一样外向的性格，面对老师，我也总是躲到一旁。

    在教室里，我只是睡觉，也从不和身旁的人说笑打闹，我像一头笨牛，再笨的牛还能知道犁地，而我，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也做不了。

    说句大人们听来会嗤笑的话，我觉得我的生命，毫无价值。

    我深知我的命运，不能因为读书而改变，坐在教室里，使得我对我的未来，毫无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