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白水择嫁-贰
白水突然尴尬于色,听惯了岁孔雀的讽骂。
白水问道:“你也这般想?”
岁孔雀言道:“我到是惦记着情,可我现在是个戏子,被人骂惯了无情,索性随了他们的心思,做个无情的人。原本就是戏一场,情不情的也就不当真了。”
白水严肃问道:“你虽是表妹,可与我同年,晚两个寒月而已。我至今未嫁是我命不好,你终身不嫁是甚因呢?”
岁孔雀言道:“伤透了心,也就不再想这般俗事了。”
白水言道:“倘若真如你说的这般轻巧倒也是件幸事。我三次定亲,皆不如意。这颗心早已伤透了,只想赶紧了了这桩俗事,耳边也就清净了。至于那些情啊,爱啊,哪敢多做奢侈。我对姻缘这事放不下,是在说我伤的程度还不够?”
岁孔雀言道:“好在伤你的人都死了,你还不至于过分煎熬。你说你命不好,难道我们作戏子的就好吗?戏词里常常感叹这个,怜悯那个,说甚天有情人有义,唱全了苦尽甘来。可落在我头上的就是活受罪,我也想嫁人,也想有个情郎互相嫌弃熬到白头。
做人已经够苦了,可偏偏又做了戏子,世间百态已经全了,可非要让戏子在经一遍、演一遍。演活了,他们叫好,演砸了,恨不得生吞了我。人前人后,活的极不自在。”
白水言道:“我们都是这世间的戏子。你唱你的词,我演我的戏。”
岁孔雀言道:“前些日子,我唱了一出糊涂戏,我去找了一趟那个拆我台的人。看到他左拥右揽,潇洒的像个逛世太岁。那一刻,真恨不得做个小鬼,缠在他的脚底边,找个时机出口怨气。”
白水问道:“你还爱着他?”
岁孔雀点了点头,言道:“爱这种事儿,上瘾。”
白水言道:“是吗?我也想上一次瘾,只是没有长久的缘分。偌大个桑州城,一个敢亲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我到是想主动找个人家,可我要是主动了,还不得吓跑了他们,想往好处使劲儿也是个不对路,无用功。”
岁孔雀站起身子,望向了池边,言道:“我岁孔雀走南闯北到是也遇到了些奇怪事情,那年那人弃我而去,我一心寻短,被一位上门的坤道救下。她自称名唤蓝莺姬,临走时,留了一套出嫁霞披,又对我倍加叮嘱万不可穿戴。
那坤道的用意分明就是暗示我穿上,我到是耐不住性子,真的就穿上了那身出嫁霞披。”
白水笑道:“过足了隐,还不是枕边无人。”
岁孔雀面无悦色,反倒有二分凉意,言道:“你猜我遇到了甚?”
白水顺着话头儿,瞅向了岁孔雀,见她面露些许惧怕。
岁孔雀言道:“遮上红盖头那一刻,我去了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心里就装进了一个人,每天都在念着他。”
白水问道:“那是甚地方?”
岁孔雀轻摇头,言道:“不知道,我想能够令我日夜煎熬,应该算是寒狱吧。”
岁孔雀注视着白水,言道:“我害怕穿上喜服,对我来说是有生以来最令我恐惧的事情。可总是不争气,总想着再穿上试试,去见一见那个人,即便被那个人无视,也总能慰藉一下。人们常说,男人想女人的时候样子很贱,经了这一遭,依我看都差不多。”
白水问道:“那位坤道留下的喜服现在在哪里?”
岁孔雀言道:“我把它藏在了戏园后台。”
白水言道:“真如你所说,我倒想穿一次,我想看看到底会遇到甚样一个人。”
岁孔雀言道:“遇到的那个人将是你的命中人,你会后悔的,后悔知道他的存在。”
白水言道:“是吗?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倒也不错,至少不用在理会当下愁嫁的事情。”
岁孔雀眉角露笑,示意白水一同前往戏台。二人又绕回几处凉亭,来到了戏台前。
戏台上,蒙了一层雨润,比以往看的更加真切。好在,今日无戏,进出戏台较为随意一些。
台后,混杂的人情脂粉味刺面而来,白水不愿久留,心里早就有了离去的打算。
岁孔雀摘了锁,从木箱内取出了那身红喜服,在白水身上比量了片刻。白水解下了衣扣,换上了喜鸾霞披。
岁孔雀手持红盖头,再一次询问了一次,言道:“真的想好了吗?一旦盖上了遮头,就成了铁石信刻,与那个人就有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关系,喜是你,悲也是你。心里美了就当是赔笑,牙被打碎强忍往肚里儿咽。总之,空空一场。”
白水轻咬了一下唇角,言道:“说甚凉话,我只是好奇那人是谁,又不曾要嫁予她为妻,快遮上吧。”
岁孔雀言道:“好奇心是永远填不满的,你好自为之。”
岁孔雀言罢,便将红盖头遮在了白水头上。
一绸遮二目,三生四世情。白水满心期待的情思难以遮掩,命中所嫁之人究竟是谁?与他又有哪等缘分?着实令她不安。
悄悄然,白水望穿了红盖头,看到了一番异景,仿若身处他境,游走于假幻之地。
一条青石板路横穿竹林,白水顺着石路前行多时,遇前方置有一巨石,石上写有四句,即:
青蚨虽灵幻,白水即真人。
相聚财满贯,荒骨无分文。
白水端量着巨石,心里揣摩石上字的隐意,石上有自己名姓,又有另一人名姓,‘青蚨’一名似像暗指命中人。巨石周遭再无他物,白水闲游竹林,期盼多了解些许。
恰时,石路上映来一人影,那人茫然前行,一无所知。
白水耳听的微闷脚步声,忙然而去,隔着红盖头隐约见到了那人的身形,焦躁的女儿心迫不及待的撩开了红盖头瞧去,却瞅了一场空。
白水放下红绸,再次见到那人,望着模糊的身影向他走去,轻声探问他的旧途。那人唤名青蚨,鱼州籍贯,与白水有着同样的诧异。
青蚨问道:“你是石上人,可是你故意在石上刻字?”
白水摇头,言道:“不是,石上人也是你,可是你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