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夏凉城更重要
“两片吧。”我点头。
“你去写个申请，我给你开。”校医笑了笑。
我拍了拍夏凉城，拉着他去拿了纸和笔，写好申请后交给了校医。
拿了药和绷带，我带着他回了我的寝室。
山村学校条件落后，整个学校只有一幢8x6的宿舍楼，宿舍楼的右面是操场，右边是男生寝室，左边是女生寝室。一二层是教师层，三四五六楼是学生宿舍。中间用一道厚实的钢板隔开了男女寝室。
但女生公寓部住满了，刚好单出了我一个人，学校就将我分配到了二楼最左边的寝室。
二楼没有门禁，随时可以出人，我的寝室旁边是某一小学老师的寝室。她不常在。
在学校留宿的老师不多，晚上一般有四个，中午多一点有七个，还有两个宿管阿姨。
我转身锁上门，用贴纸盖住门眼：“坐。”
夏凉城看着唯一一张铺好的铺子，似乎有些犹豫，坐在了对面空床上。
“随你坐哪儿。”我将背放在柜子里，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薄暮……”
“嗯？”我将水递给他，他没接，只是看着。我只能把水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他的状态让我有些担心，我蹲在他跟前，放轻了声音，“我给你收拾个铺子，你睡一觉成吗？”
他对上我的目光，许久才点头。
“那你先去洗漱一下好不好？”我屏住呼吸，都不敢大声说话。
他顿了会儿，才起身去了卫生间。
幸好已经进了深秋，天气不凉不热，我怕冷，他怕热。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将自己的对铺收拾了出来——对铺里是我挂的各式的衣物，外面用床帘隔出了一个衣概，床板上铺了一层薄毛毯。
我将衣服一股脑地塞进空着的柜子里，再将衣橱尾上卷起的凉席铺开。
我起身一转头就看见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头发上还滴着水，胸前的衣服被水打湿透出一片小麦色。
“衣服换了睡。”我抬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中性的短袖给他，又从向己床上拿了两个抱枕给他，空调卡槽上插上电卡，湿度调到最低。
他上去睡觉，我才回到自己的铺子玩手机。
我也想睡，但后背实在太痛了，痛得我根本睡不了。
我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怪不舒服的，此时空气静得怕人，我隐约听到了压抑的呼吸声。起初没在意，但几分钟后那压抑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我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凉城？夏凉城？”我一把掀开窗帘看着咬着衣角将手搭在双眼上的夏凉城。
“暮暮。”他哽咽着。
“我在，”我有些慌张，上次见他这样还是两年前，我颤抖着手将他的衣角取了下来，声音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慌，“夏凉城，你别吓我。”
他拿开手，快速地坐了起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我被他吓了一跳，半跪在了他身前的床上，我甚至能感觉到我腹部的衣服被他的眼泪浸湿。
“夏凉城？”我惊慌地抱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你别吓我，好不好？”
“对不起，”他哽咽着向我道歉，一遍又一遍，“对不起，真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控了……对不起……”
我低头看着他的发旋，轻轻拍着他的头：“没关系，夏凉城没关系的，真的。”
但他像没听见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天他抱着我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在我身上哭睡过去时阳光已从后面打到了门上。
我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平到床上，看见他着赤足就给他盖上了条毛毯。
看着他哭红的双眼，我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敷上。
我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思绪万千。
夏凉城，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他这件事闹得有点大，夏凉城睡下不久后，两个班的班主在就一块敲响了我的寝室门。
我小心地放下他的手，站起了身。
我打开门看着两个班主任：“夏凉城睡了，我们出去说行吗？姐？”
两个班主任都不约而同地神情怪异地为看我。
我便当她们默认了。外面有点热，她们便带我去了她们的共同寝室，二楼左边第四个房间，和我的寝室隔了两个房间。
就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我们谈了很久。
我们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这件事我又是个误伤，真正的受害者是夏凉城，我不能代替夏凉城做决定：“这件事明天问问夏凉城吧，他同意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夏凉城不好说话是公认的，不然她们不会来做我的工作。
临走，我犹豫半天，但还是开了口：“对了，夏凉城今晚住我的寝室，不回去。”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
“不行。”两人闻言，“腾”一下站了起来。
“他情绪不稳定，晚上发烧怎么办？”这才是真正让我发愁的地方，两年前那次高烧烧了三天，那三天一直他一直昏迷不醒，“而且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
在每一个我被父亲打后的夜晚，夏凉城独居的房子就是我的庇护所。
他们从来不会在意我的夜不归宿。
“程力和肖阳还在，你一个女孩子……”
“没人比我更了解夏凉城，虽然这大半学期我和他闹了矛盾，”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夏凉城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程力知道吗？他知不知道叫夏凉城吃药有多困难？夏凉城病了发脾气有多难搞，他知道吗？”
两个班主任都沉默了，这大半学期夏凉城给她们的感觉就是不好搞，表面看来彬彬有礼，内心却拒人千里，她们曾轮番做过他的工作，但掌握的信息的寥寥无几。
夏凉城和我不一样。
我是土长土生的留守儿童，夏凉城是因某些特殊原因而被放到乡下的人，常年一人居家，他家有政治背景。
所以一般老师都不会为难夏凉城。
“我保证今晚不锁门。”这应该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当然了，要是他要回去，我也不拦着，他要不回去，今晚我不锁门。”
俩老师还是挺沉默的，似乎有些看不懂我。
“这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我的班主任开口，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大概是同意了。
“比起名声，夏凉城更重要。”我莞尔一笑。
没有夏凉城，可能就真的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夏凉城，那时的我。真真切切地，满心满眼都是你。
她们都不再说话，我站起身，刚拉开门，就看见了蹲在外面听墙角的程力。
我脑子突然就宕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