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覆辙？（二十九）

    黑夜无涯，血月当空，山火不灭，人间炼狱。一朵白色火莲在焦尸火海中穿行，寻找着下一位寄托。

    姚栖玄，命逝。

    在耗尽所有可图的利益，铲除所有可能的威胁后，那些人也已经离开。无极山庄的废墟将经年荒芜，最终被林家所取缔。

    姜鸿影在灰烬中重现，全身白焰燃烧，炽盛的白焰尾拖曳在眼角，扶剑勉强而立。他不要这南明离火，不要这涅槃之剑，他要的是不属于自己的时空，以未来之身回到母亲死亡之前，回到山庄起火之前，回到有客来访之前。

    “你们，都该死。”

    一念之间，薄暮中凉风习习，山火从地面转移到了天际，与残阳共同消逝。远方的火把群若隐若现，昏残的地平线不时传来依稀的喊叫声。

    “捉住那只妖女，老爷要活取她的血！”

    …什么？

    视野所及之处皆渲染了一层血色，姜鸿影的眼、鼻、口、耳皆流出鲜血。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姜鸿影转向火把零星之处，反向人群奔去。

    …

    “姚栖玄？”

    为首者与众人皆戴有坎冰面具，身着御火法器。他们见一人裹挟南明离火决绝而来，纷纷法控手中之绳。

    “妖女，休要负隅顽抗。如今上古卷轴已解，缚妖绳量产，你能抗衡到几时？”

    蕴含奇诡之能的绳索向白焰者铺天盖地而去，白焰者周身妖风席卷，使出绝世剑招。

    如同演练了无数次，寰宇天龙诀已然刻入骨髓，刹那间狂风四起，剑如游龙！

    “愚昧，妖即使用了人之剑诀仍是妖物，还妄想抵御缚妖绳吗？”

    缚妖绳寻妖气而至，将白焰者重重束缚包裹。在众多缚妖绳集结稳定的一霎那，真气浩荡，恐怖灵能随剑而发。缠绕的缚妖绳在白焰中化为灰烬。

    “不可能，南明离火乃妖邪之质，怎能与人之灵脉融会贯通…你不是姚栖玄！”

    面具之众大惊，纷纷召出寒毒之剑向白焰者袭去。白焰者剑式矫若惊鸿，隔着鸿沟般的境界越级与众修士缠斗。

    在团战之时，若不清楚对面境界贸然使用威压，反而会掣肘到自己人。南明离火的妖息过于霸道，在其附于每招每式之际，姜鸿影的一切境界信息皆被覆盖。

    妖气行灵式，灵力行妖法。南明离火妖质灵质融会贯通，是同样的本质，不同的原理外显。不属于姜鸿影的知识和能为凭空而现，运用自如。

    这就是未来的他吗？看来，自己之后确实有好好练习剑法。

    姜鸿影目光流转，剑行偏招，只攻不守，只进不退。他不理会身上多出来的伤口，不去理会寒毒深重的后果，直直向为首者杀去。

    若自己判断无误，阵眼就在为首者的身上。斩杀此人，便能破开山庄结界，终止这场阴谋。

    哈，自己想法还是天真了。阴谋未必能终止，但在有限的生命内，复仇还是能完成一小部分。

    姜鸿影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迅速散失，五感在灵力运行中变得模糊而迟钝。

    他大概，只能支撑最后一招了。此人害死了娘，他便用娘的招式来结束这一切。

    飞鸿八式。

    灵力混杂着妖力无声迸发，为首者的身形在跃动的斩击之际定格。白焰爆发，肆虐奔涌，所触之物皆为灰烬。

    姜鸿影无力支撑，如落叶般坠下。在他失去反抗的一瞬，背后剑锋不会因他的失能而停滞。

    随着黏腻的血肉破碎声，姜鸿影万剑穿心。

    虽有万剑穿心之实，却无万箭穿心之苦。姜鸿影的痛觉在此刻变得极为遥远，与伤口处的寒凉相比不足为道。血红的世界终于不再躁动，寂静的黑暗迅速降临。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安宁了。

    然而不久后白光如昼，穿破黑暗不容置疑地出现，即使闭着眼睛犹觉刺眼。薄薄的眼皮无法阻挡光的渗透，混乱的惨叫声自远方传来。听觉是人死之前最后失去的感官，狂暴的雷啸不断轰击着姜鸿影的意识，使其在安静祥和中分外难受。

    在姜鸿影无力看到的外界，刺眼的光辉撕裂空间而来，将夜幕照耀得如同白昼。血月在刺眼的白昼中隐去，众修士在恐怖的光线中失明半晌。

    “啊！！！我的眼睛！！！”

    “我瞎了！！！”

    雷声轰鸣，在强烈的光芒中只可耳闻不可眼见，几乎要劈碎众修士的心神。刺耳的惨叫很快被接连而至的雷鸣声覆盖，众人惨遭失聪。

    又聋又瞎的众人无从辨别环境，察觉不到光芒收敛集中，化作白发修士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