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致礼
五日之后,两个木乃伊恢复如初,连一点疤痕都找不见。
迦诺最开始认为自己的关节骨头指定给地上的坷垃和碎石炒出了什么毛病,本已做好了躺十天半个月的准备。但没想到,只用了五天,他的身体就焕然一新。
没错,不是恢复,是焕然一新。拆下绷带后,迦诺只觉体内有股能量在潜藏蕴敛,却又掩不住地外溢四散。他感到自己仿佛身刚如肌尸,身强如跳尸,能反复从五楼跳下去再爬上来。
狄衡瞅着不住跃跃欲试往窗外望的迦诺,忍不住开口规劝:“这个,师弟啊,跳楼虽然快捷方便,但是有害健康。不论是抬着人跳还是自己跳,都是危险的行为。咱们根基都不足,日常出行的方式还是安全保守些比较好。”
迦诺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被师姐吓到几欲带狄衡跳窗的场景,尴尬道:“呃,我的意图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
“…”
幸好,尴尬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沉默的空气被三声敲门打破。
笃,笃,笃。
“啊,是师姐来了。我去帮她开门。”迦诺道。
话脱口而出,却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从内心升起。
迦诺的脚步逐渐放缓,于途中停步。
不对。
如果是师姐,师姐出入随心所欲且悄声无息,只会有轮椅的声音;如果是人偶,人偶向来因需前来,推门而入。
师姐和人偶,从不敲门。
笃,笃,笃。
无人应答或开门,第二回敲门声紧接响起。
门外绝对不是师姐或人偶。
阴云过路,室内光线越来越暗。世界没有一点声音,平日聒噪的鸟雀也消失无踪。
迦诺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枪不在自己身边,此时若有不测,自己能作为几成呢。
笃,笃,笃。
第三回敲门姗姗来迟。
有人从背后抓住了迦诺的胳膊,迦诺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惊惶而凝重的狄衡。
“跑,快跑,在第五次敲门声响起之前逃出这栋楼!”狄衡扯着迦诺往前冲,房门无风自动,机敏半开。
门外空无一人。
笃,笃,笃。
敲门声从身后传来,迦诺好奇回头,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从门后出来。门敲时回望,门前无人,门后亦无人。
这门,是谁敲的。
素来空旷的大厅走廊中此时如同废弃多年般,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堆满了本不应该出现的杂物。这些杂物似乎没动又似乎动了,大概为摆放不稳或风吹所致。
但它们仿佛都在为两人让行。
倒椅挪隙可落脚,竹筛仰身避行人。空柜转身免踢讨,蜡烛四散满地跑。
两人冲下楼梯,一把钢叉避闪不及,差点被两人绊倒。
笃,笃,笃。
门已远矣,敲门声仍近在耳畔。
狄衡此刻内心拔凉。
坏了。
楼梯拐角处的一根钓竿瞬间无限延长,钓钩破空而来分作两支,挂上两人领口往楼下甩。
“哇啊啊啊啊啊啊!”两人惨叫起飞。空中,迦诺瞟到楼梯口默默观望的青花瓷——尽管它没有眼睛。
两人砸进了窗台前的大背篓。背篓滴溜溜滚一圈,将两人倒出窗外。
两人从22楼下坠。
迦诺在狂风中惨嚎,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途中,两人不住被各种奇怪的东西所勾扯抛洒。
是魇?是实?如果是魇,为何记忆与思想会如此完整;如果是实,为何会有檐角舞勾,晾竿探头,怪塑伸手?
天空是海,表面平和,实际狂涛滚滚,激浪癫狂,将人薅得头晕目眩,五识混乱,七上八下,魂飞魄散。
在高高的阁楼旁,种着一棵古老的枯树,经年不朽。白云苍狗,碧梧已凋,唯有枯干仍屹立不倒。老树折矣,枝枯如爪,仁静犹在。
辽远的天空中旋转着飞来两条人。
枯树伸出枝爪,一爪一个将两人从空中拿下,安放在地。
这两人状况似不甚佳。一个面色苍白,两眼发直;另一个面色发绿,东倒西歪。
迦诺站立不稳,跪在地上“哇”的开始呕吐。
“这楼的风水,哪里好了…”
狄衡人如僵木,静默不语。
三响五回,回回迟遏。
四回致礼,五回送客。
高楼虽美,生灵不往。
这楼,可不是活物待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