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见卢晏
到了坊市门口，萧瑾便和顾皎月下了马车。
侍卫们在周围布防，此时大街上人不多不少，正适合他们走动。
顾皎月之前年纪小，且古代治安堪忧，她少有机会逛街的。今天有了机会，她一下车就激动地左顾右盼。
不过她还有些警惕性，没忘记牵着萧瑾。
顾皎月指着一个卖胡饼的小摊子喊到：“老板，给我做个饼，有你常卖的一半大就行。”她只打算尝个味道，肚子还要留给别的东西的。
“大兄，你吃不吃？”在外面她不好喊殿下，就喊他大哥了。
“好，皎皎分我一半。”
一路上各种小摊子都被她光顾了一遍，后面的南星南月身上都挂满了东西。
走了小半个时辰，正逛的开心，萧瑾道：“别走了，咱们去歇歇，喝口茶。”
这孩子可真是精力旺盛，一口气走了大半条街都不累的。
他随手指了家茶楼，“这家行么？”
顾皎月无所谓，点头同意。
二人一起进去，上了二楼一间包厢。萧瑾自己喝茶，让人给顾皎月送了酸梅汤。
顾皎月一边喝一边翻看自己买的小东西，自觉眼光十分的好，买的东西都是有品味的。
萧瑾早就看出来了，皎皎喜欢那些能显现出工匠高超技艺的玩器。若是技艺高超，木头她也喜欢。美玉珠宝之类以天然材质取胜的东西她倒是感观一般，没有特别喜爱。
“殿下，你看，这草编的蚂蚱真是栩栩如生，灵气逼人，这人真是了不起。”
“还有这个，这个泥人，这神态，真是绝了，不是形似，而是神似。原来我平时是这副表情的吗？”
萧瑾道：“你要是喜欢，我召他们进将作监，专门给你做东西。”
顾皎月一惊，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他们进了将作监也未必有如今的灵气，还是算了。”
随意改变别人的命运的事还是少做吧，他们应当是祖传的手艺，有一股天然的随性风格。这与宫廷器具的奢靡格格不入，进了将作监未必混得下去。
萧瑾摇了摇头，皎皎做事顾虑太多，将作监有什么不好的。
歇了会儿，萧瑾忽然问道：“皎皎，我带了个人回来，你要不要见见？”
这人就住在旁边的客栈，他突然想起皎皎可能会想见见他。
顾皎月有点懵：“什么人？”
“一个懂天文历法的人，叫卢晏，今年才二十岁。”
顾皎月惊叫出声：“啊！懂天文历法的人！我的天，那他一定很厉害了。”
请注意，这个时候说的懂天文历法并非只是会看星象算命什么的。他们一定都是顶尖的数学家、天文学家、甚至是发明家。
因为这时候没有计算机、没有各种先进精确的天文仪器、没有专业团队。他们只能靠数学硬算，靠自己制作仪器，再自己观测、计算。
顾皎月坚定地说道：“殿下，我定要见一见这位。”
万福便招了招手，外头便有人领着一个身量中等的年轻男子进来了。
顾皎月仔细一看，好家伙，此人必有真才实学啊！
身材消瘦，长相潦草，眼下青黑，嘴边留着些微胡须，眼神有些呆滞，太像她前世印象里那些奋斗在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了。
只见他躬身行了个礼，“学生卢晏，见过殿下，见过县主。”
顾皎月：“免礼。”
萧瑾：“免礼。”
顾皎月好奇问道：“我听殿下说，你懂天文，懂历法？”
卢晏答道：“是，祖父曾在前朝钦天监任职，学生自幼跟着他老人家研习天文历法。”
顾皎月想了想，问了个问题：“原来是家学渊源，我听说你们学天文的有两个学派，一个信浑天说，一个信盖天说，不知你是哪派呢？”
卢晏心道这难道是在考校自己，口中立刻回答：“学生认为浑天说是对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浑天说也未必全对，还有些不足之处。”
顾皎月瞪圆了眼睛，古人能提出浑天说已经非常了不起，没想到他还能察觉出浑天说有不对的地方。
“你觉得是哪里不对？”
“学生不知，只是我算了算，这天象变化不是全按着浑天说来的。”
算？“你算学很好吗？”
“启禀县主，学生将前人的算经都读完了，也没什么难的。”卢晏有些自傲道。
顾皎月咽了口口水，别以为古人数学差，大佬在哪个时代都是大佬。把所有大佬的著作读完，然后淡淡地说都不难，这是个什么水准？
此人定然不敢在太子面前撒谎，何况数学这个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若是撒谎，一考就会露馅。
能单纯用数学算出浑天说不对，这是个大佬啊！
顾皎月定了定神，肯定道：“你的怀疑也许不会错。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但是数学不会！”
卢晏眼睛一亮：“县主说的对，我不应该被自己的眼睛迷惑，数学才是最真实的，它会告诉我真相。”
说完就坐立不安起来，看样子他特别想要立刻找个地方算一算。
顾皎月看了眼萧瑾，萧瑾会意。
“你也见过县主了，就先回吧。”萧瑾示意万福把他带回住处。
“是，学生告退。”
万福便领着他出去了。
顾皎月立刻转向萧瑾：“殿下，你特意带我来见他的？”
萧瑾纠正道：“是特意带他来见你。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奇人了吗？”
技艺精湛的工匠，勇武的侍卫，巧手的绣娘，甚至是见多识广的商人，皎皎都喜欢的。
顾皎月惊愕地抬头：“殿下，你带他回来是为了什么？”不会只是为了自己看看吧。
“你要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可以问他，这人也算是博学多才了。再者钦天监的老东西太不识趣，总得有个听话的。”
顾皎月扶额无语，是她想差了。
要说是什么大儒、经世之才、盖世名将，那太子是指定能一眼看出来。
可这种自然科学类的人才吧，对他来说可能就超纲了。
“殿下，如今的历法用了一两百年了，根本就不准。朝廷应当重新修订才是，这个卢晏正是得用之人。”
萧瑾道：“你这么看好他？因为他信浑天说？”
“不是，是因为他数学好。殿下，首先，他不可能在你面前说谎吧？”
萧瑾点头：“他不敢。”
“好，既然他说的是实话，那您觉得什么人才能说自己把前人的算经都学完了，并且说太简单了呢？”
“殿下，数学算经这种学问，怎么说呢，很看天分，不是努力用功就可以进步的。”
“有的人生下来就天赋异禀，可以轻易借助数学窥见世间的真理。而像我这样的庸才，学一辈子也顶多能用数学揪几个作假的账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