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一袭热烈的火红
这世界上有两根鞭子可以驱使人们去行动——利益和恐惧。
……
许回到了安德旅馆，临告别时比利小子委婉表示，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许不考虑租住在卡伦先生的房子里，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许摇了摇头，说自己后天会搬过来。
比利小子于是明显又高兴了起来。
许其实仔细权衡过这件事情，卡伦老头似乎知道许多隐秘而危险的事情，这对自己应该是有帮助的。
而且卡伦老头虽然下手黑了点，但他说得也有道理，他若是真的想对许不利，仅凭知道许晚上会发病失去意识一段时间这点，就足以让许死无葬身之地。
除非许把卡伦老头先杀死，同时估计还得把肯定会为卡伦老头报仇的比利小子也杀死。
许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他是把比利小子当朋友的。
况且许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应该也还不足以杀死莫测高深的卡伦老头。
既然不能为敌，那还不如搞好关系呢。
自己这个会短暂失去意识的“病”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既然卡伦老头和比利小子都知道了，那自己和他们住在一起，却是最优的选择了。
而且卡伦老头要是真对自己不利的话，有比利小子在，他也总会顾忌点的。
毕竟今晚的事情已经让比利小子有点震惊了。
许直觉卡伦老头当年不是随便在路上大发善心捡回的比利小子，而且他把比利小子的枪法调教得太好了，他肯定对比利小子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那么他就会顾忌比利小子的想法和认同感。
虽然许赢了比利小子，但绝不是说比利小子不强。正好相反，比利小子的枪法非常可怕。
这种冷静、坚毅、手速接近极限同时准头极佳的枪手极为可怕。
这不是风沙镇范围内的可怕，甚至不是西部行省范围内的可怕，而是就整个帝国而言，比利小子这样的枪手也极为稀少而可怕。
必须是先天天赋绝佳、名师正确教导、个人刻苦用功三者结合、三者缺一不可，才可能培养出这种程度的枪手，何况比利小子还这么年轻。
许可以预见，比利小子如此的枪法和心性，残酷的“荣耀冠冕”不过是她的踏脚石，是她的加冕礼而已。
这么想来，比利小子的“跑腿”不也是在训练她的体力、敏捷度以及自力更生、人情练达的意识吗？
至于赚钱，那只是附带的而已。
甚至卡伦老头一直让一个女孩扮成一个男人，估计也是为了养成她坚毅、果敢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卡伦老头给比利安排的是善意的计划，还是不友好的计划。
还有卡伦老头最后那句话“小老乡，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你我这样的人”，其实可以做两种理解。
一种理解是“你我这样的人不要相信任何人”，另一种理解意义则完全不一样。
许心念百转，眼看天都快亮了，便和衣而睡。
……
无论昨天发生了什么，太阳每一天都会照常升起。
许在镇警局办公室签完《风沙镇临时维安人员聘用合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从头到脚换了身行头。
许的头上是一顶宽边儿牛仔毡帽，脖子上系着一条黄色的丝绸领巾。
他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衣，外面则套了一个深棕色的短夹克。
许下身穿着一条裤边缀着流苏的牛仔裤，一双短皮靴子锃亮锃亮的，靴子后面带着马刺。
由于只是临时工，许的胸前并没有悬挂代表正式警员的那枚亮闪闪的镀金“小钢星”，而是在夹克的两肩上各缀着两枚代表帝国三权平衡的铜制三角星。
签临时工合同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
杰克警长看着清秀的少年，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问道：“彼得，你满16岁了吗？”
“身份信息上不是写有吗？我现在16岁半。”许彬彬有礼道。
虽然许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在风沙镇，只要舍得花钱，拜托比利小子找人做一个以假乱真的身份信息，并不难。
当然，前提是精明的杰克警长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真的成年了？”杰克警长盯着少年，表情严肃道。
对临时维安人员的身份失察不算什么大事，最多上面给个书面警告，扣点薪水，但聘用童工是会被帝国儿童维权组织穷追猛打丢掉饭碗乃至可能吃牢饭的。
特别是考虑到帝国儿童维权组织的旗帜是皇室和民众的团宠薇薇安公主殿下，没有几个帝国行政系统内的人员敢去碰“雇佣童工”这条红线。
许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年，但这时候自然只能很“真诚”答道：“我真的有16岁了。”
杰克警长仔细看着少年，有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掏出钢笔在聘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治安官和维安枪手的工作职责其实主要是三个：一，保护风沙镇居民的人身安全；二，保护风沙镇居民的财产安全；三，缉拿进入辖区的通缉令上的罪犯。
非风沙镇居民，比如那些旅客、商人、流浪汉、淘金客、牛仔、亡命徒什么的，只要不妨害风沙镇居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偶尔死几个，都算不得什么。
至于缉拿进入辖区通缉令上的罪犯，要分情况，主打一个量力而行。
比如白马盟整个团伙都是帝国通缉的罪犯，但你小小一个风沙镇警局敢缉拿他们的人吗？
又或者号称神之右手的神枪手、大盗本·韦德哪天来了风沙镇，你敢去抓他吗？
是不是嫌自己活腻了？
治安官和维安枪手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既然工作是为了好好活着，那自然不能拼命去工作呀。
不过即使治安官和维安枪手们都会审时度势，量力而行，这工作依然有比较大的危险性。
主要是风沙镇靠金矿区太近，来来往往的旅客、商人、流浪汉、淘金客、牛仔、亡命徒特别多，尤其是那些淘金客、牛仔和亡命徒在镇上喝完酒后如果不去玩女人，就会打架、决斗或者开枪互射。
本来他们打生打死也无所谓，但很容易误伤风沙镇居民，或者砸烂弄坏桌椅、房子什么的。
因此每当混战、枪战要爆发的时候，治安官和维安枪手们就得到场压阵，镇住场面。
这当然就会有危险。
喝多了的淘金客、牛仔、亡命徒可不会管你胸前的“小钢星”，也不是每个人的枪法都很准，尤其是喝多了后。
除了这种经常出现、反复上演的危险混乱场面，还有一种比较恶劣的情况，就是亡命徒们有组织有预谋地劫掠淘金客。
这种事情风沙镇警局一般不管，但亡命徒们劫掠完淘金客后往往会顺带劫掠风沙镇居民，或者白嫖妓女不给钱，此时治安官和维安枪手们就不得不管了。
对峙之下，会出现两种情况。
好的情况是率队的杰克警长秀一下他又快又准的枪法，让对方看看自己的实力和决心。
然后双方都不想两败俱伤，对方收手将财产还给风沙镇居民或者付清嫖资，带着从淘金客身上劫得的黄金钱财离开风沙镇。
坏的情况就是对方也很自信或者人多势众，甚至想杀光整个警局的人，然后就可以肆意劫掠整个风沙镇，蹂躏镇上的漂亮女人。
于是接下来不可避免就是枪火和死亡。
杰克警长为什么只收一百个银币，因为月薪五个银币的维安枪手们基本没有人能坚持、会坚持超过二十个月，甚至能撑过一年的都很少。
维安枪手们不是或死或残，就是捞够了钱，赶紧趁运气好性命还在、身体健全，辞职去大城市寻找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至于维安枪手们怎么捞钱？有风沙镇居民额外交的保护费，有身份不同寻常的旅客请求关照安全的红包，有给富商做短期保镖的酬劳，有不法赌档、高利贷钱庄、迷幻药贩子的抽成，有给有心人提供明显大有收获的淘金客情报的信息费，有枪战后从亡命徒尸体上搜刮到的战利品……
如果嫌这些来钱还不够快不够多，更狠、更黑、更猛的维安枪手可以偷偷宰掉几只过路的肥羊，瞬间就可以腰包鼓鼓。
不过前提是手脚干净，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被杰克警长挖出来。
杰克警长可以默许临时工们拿各种干净、不干净的钱，但他不能允许手下人杀人越货，主动对过路的旅客、商人、牛仔、淘金客出手。
如果风沙镇变成臭名昭著的危险之地，那么很快就不会有人愿意来到这里。
风沙镇居民的营生和警局的各种长期收益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一个萧条的风沙镇，不符合杰克警长和拉鲁副警长的利益。
因此敢于杀人越货的维安枪手，也要做好上绞刑架的准备。这样的先例已经有过。
……
目前的风沙镇，除了杰克警长和拉鲁副警长，加上许的话有五个维安临时工。
临时工们的上班时间分为白班和晚班。
许和杰克警长沟通，说自己每天晚上要修行家族体术秘法，每次修行要三个小时左右，期间不能被打扰，因此他要求上白班。
杰克警长没有什么意见，同意了许的请求。
帝国对于星空和人体潜能的探索从未止步，很多传承久远的贵族都有独特的体术秘法、秘技，修行时也有与之匹配的不同的禁忌。
这些秘术秘技都是不传之秘，是贵族世家最重要的传承底蕴。是否拥有秘术秘技，也是真正的贵族世家和一般的新贵、暴发户的根本区别。
杰克警长也是在大城里风生水起过的，虽然远不够资格修行秘术秘技，但是自然也知道这点。
许的说法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而且事实上维安临时工们更喜欢上晚班，其中三个人上的都是晚班。
无他，风沙镇的繁华和热闹主要在晚上，晚上捞钱的机会也更多。
杰克警长只是要求如果出现火拼的大场面，许晚上也得赶过来帮忙。许自然没有拒绝。
……
穿上维安枪手的制服，走在大街上巡逻，许觉得居民们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不时有人跟许打招呼，主动询问这位年轻得有点过分的维安枪手的名字。
许也彬彬有礼、友善地和他们闲聊，无论是作为维安枪手，还是出于许收集情报的初衷，认识风沙镇的每一位居民并打好关系，是有必要的。
只是有几位过于热情的丰满女士，握着许的手不放，眼中带着勾人的风情，并有意无意拉低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两截雪白，让始终礼貌的许有点尴尬。
“绅士的许，你真的当上维安枪手了！”路过霍华德医师的木屋时，一个雀跃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转过头。
棕发蓝眼的大美女安琪拉坐在诊所前一张黄色的秋千长椅上，那张仿佛被造物主精雕细琢过的脸庞正对着许微笑。
安琪拉今天穿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这种火焰般热烈鲜艳的颜色，与她高挑的身材和丝绸般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她肌肤如雪，身姿婀娜。
安琪拉坐着的姿态很随意，她的双腿轻轻一晃一晃的，双手则交叉枕在脑后，头微微后仰，这个姿势使她规模不大的胸部轮廓在红裙下凸出，十分缺乏淑女的优雅，但却透着一股俏皮的明丽。
安琪拉的笑容浅浅，眼神调皮而灵动，既不太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
十九岁的美丽女孩在西部清晨的阳光里，就像一朵将开未开的鲜花，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魅力。
许本来不想理这个“黑心天使”，但看着那一袭热烈的火红，不知为什么，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走过去，坐在长椅上。
许学着女孩的样子，也用双手枕着后脑勺，头微微后仰，望着长街以及蓝天白云。
安琪拉微瞄了男孩一眼，撇了撇嘴，但没有说话。
许也没有说话。
于是女孩和少年就这么坐在屋檐下的秋千长椅上，坐在西部清晨的明媚阳光里，看天，看地，看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