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应劫之日
杜月梅惊恐的尖叫几声，把一旁的徐坤吓了一跳。
才止住叫声，又看到更加令她怒不可遏的情况。
徐坤手里拿着的，是她结婚时候买的一支口红，算是最值钱的嫁妆了。
这么多年，只有逢年过节时候才敢薄薄的在嘴唇上涂抹上一层。
她的出身，比起丈夫徐明海也好不到哪里去。
父母原本是大学老师，为了响应号召来到镇里中学当了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算是支援地方教育建设。
因为课程的原因，经常要给学生讲一些西方理论研究的知识，这在那动乱年间，被无情的扣上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大帽子，也被送上了批斗的站台。
杜月梅的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没有徐成鼎那样的豁达和坚韧。
根本就受不了来自身体上和精神世界层面的双重打击。
最终两人双双跳入镇子前面的水库当中以死明志。
杜月梅成为了真正的孤儿，因为成分不好，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活儿，也没有办法继续上学。
只能流浪在街头捡拾丢弃的菜叶充饥，最后这场风波过去后，在一位曾经找徐成鼎办过白事的妇女介绍下。
嫁给了徐明海，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徐家父子对她是视如己出，非常关照，即便那时候家里穷的只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
在徐成鼎的支持下， 还是让徐明海为新婚的杜月梅送了一支在当时相当昂贵且稀缺的口红作为嫁妆。
如今，这支意义非凡的口红，在徐坤手里，只剩下了可怜巴巴的一寸长口红根底。
徐坤看到，从来都是温柔且对自己百般呵护的母亲杜月梅，此时此刻已经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开来。
“你个小兔崽子，老娘今天就打死你个小混蛋。”
随手从门后面抄起一个扫帚疙瘩，按住徐坤那瘦弱的身体，便朝屁股和后背上抽了上去，只传来一阵砰砰的闷响声。
直到被打了好几下，徐坤这才哭了出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从小说话都对自己和声细语的母亲，今天竟然会发疯似的对自己使用武力惩戒。
一直到打累了，杜月梅这才扔下手中的扫帚，瘫坐在了地上，眼睛空洞的看着四处被涂鸦的墙壁。
等她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儿子啊，对不起啊，妈妈太生气了，我被气糊涂了，你没事儿吧儿子，让妈妈看看。”
感到无比后悔的杜月梅，想查看儿子的伤势时，徐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母亲的手臂，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跑了出去。
他眼中带着泪水和惧怕，想快些找到自己的爷爷，因为只有待在爷爷徐成鼎的身边，徐坤才会感觉到无比的有安全感，从小懂事起，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此刻的他更是急切的需要回到自己爷爷的身边。
不知道一口气跑出了多远的距离，就看见徐成鼎正骑着那匹白色温顺的老马，缓缓走在牛群的后面。
徐成鼎也远远的看到了自己的孙子，便拍马迎了上去，见他哭花了脸，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当即脸色阴沉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跟朋友们打架了？”
徐坤原本一肚子的委屈，想了一路，等找到爷爷之后，一定要控诉自己母亲的恶行。
但小小年纪的他，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他虽心中很委屈，但是也深爱自己的母亲，不想因此让她受到爷爷的责备。
“没有，我只是急着过来找您，不小心摔倒了，屁股有些疼而已。”他低下了头去，不再言声。
徐成鼎抬头眺望远方，橙红色是夕阳已经快要落到了山顶，眼见夜幕将要降临。
于是翻身下马，将徐坤扶上了马背说道：“没事就好，天快黑了，你骑着马快回家去吧，路上别贪玩儿啊！”
徐坤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轻轻挨着马鞍说道：“知道了爷爷，那我回家等您吃晚饭哦。”
好在这匹老马，步伐相当的稳健，几乎感受不到多少的颠簸。
就这样骑出去不到一里地，徐坤看见前方有一群群里的小孩子正围在一起好像在玩儿什么。
于是好奇的上前查看，就见孩子们中间趴着一只小刺猬，被他们用绳子套住了脖子，吊在空中不断的用树枝抽打着玩耍。
这只小刺猬显然是被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想要蜷缩身体来保护自己，但是尝试了几下还是放弃了，不断发出凄厉的酷似婴儿一般的啼哭声。
徐坤听着那啼哭声，感受到了它的痛苦和恐惧，又有些心疼。
他从小就被长辈们教导要多做善事，为自己积累功德，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功德，虽然平时顽皮一些，但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小动物。
看那提着绳子的人，是村里的孩子王李娜，比徐坤高出许多，年龄也比他大上三岁，扎着马尾辫很是开心和自豪的模样。
李娜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从小混的跟一个男孩子一样，成天的带着一群小孩儿四处打架，她的父亲是镇上中学的地理老师，只有周末才会带着李娜回村里来住，料理自己家几亩田地。
徐坤对这李娜很发怵，但很多次从村里老人的谈话中听到过，她的爷爷在年轻时，害得自己爷爷徐成鼎差点死在外面。
虽然长辈们从没有提及过此事，但在那些村里老人的闲谈之中，徐坤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里，爷爷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
因此也将李娜的爷爷和李娜一并纳入了自己的黑名单当中。
一想到此处，徐坤也顾不上屁股底下传来的疼痛，骑着马缓缓走到了那一群孩子的旁边，而那些孩子们因为抽打着小刺猬太投入，没有发现身后的徐坤已经骑马靠近了。
“拿来吧你！”
徐坤趁其不备，深深一个弯腰一拉，便从李娜的手中夺下了快要一命呜呼的小刺猬，当下便催马跑去。
李娜气的跺了跺脚，叫骂着带领一群小孩儿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呢，徐坤骑着马很快便跑出了二里地之外，解开绳子把那小刺猬放进了一个茂密的草丛里。
“快逃命去吧小刺猬，我不能再带着你跑了，我得回家了，要不然等太阳落山，我肯定会死的比你还要惨。”
放走了小刺猬，眼看快到村里了，徐坤也不再着急，便骑上马背缓缓的走着，也不敢走快了，因为马背再稳当，屁股下也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没想到那李娜不知道跑的有多快，竟然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缰绳，喘了好一阵的粗气这才说道：“臭小子，你胆子可够肥的，敢抢我的刺猬，快说，你藏哪儿去了。”
徐坤丝毫不理会她，毫不在乎的说道：“哦那个小刺猬啊，我刚才已经放跑了，想抓住它，你自己去找喽？”
李娜环视了一圈周围，哪儿还有什么刺猬的影子，到处都是杂草丛，只有几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蝈蝈散发着有气无力的声音。
她恶狠狠的盯着徐坤威胁道：“别以为你爸是徐大夫，我就不敢打你，快把刺猬还给我，要不然打的你屁股开花信不信？”
一听到屁股开花，徐坤心里十分生气也出言讽刺道：“你实在是太坏了，就跟你爷爷一样坏，懒得搭理你，哼快给我让开。”
他说着，两脚轻轻在马肚子上拍了一下，胯下的马儿收到了指令，向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李娜也不是成年人，根本拽不住一心向前走的马。
只好松开了缰绳之后，气呼呼的说道：“我爷爷哪儿得罪你小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一落，她用手里细长的树枝，抡圆了胳膊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只在一瞬间，受到惊吓的白马，尖厉的嘶鸣一声。
马蹄腾空高高跃起，把毫无防备的徐坤狠狠摔在了地上。
落地的徐坤，感受到后腰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正好有一块形状尖锐的石头定在了腰椎上，双腿也没了知觉。
下一秒，惊魂未定的白马，不断嘶吼着原地蹦起老高，铁蹄无情的踩踏在徐坤那瘦小的身体上面，好几下过后这才向前奔跑而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远处跑来的一群小孩儿，还有包括李娜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吓得四散而逃跑回村里找大人们报信儿去了。
只留下徐坤一人，静静的躺在了血泊当中，没有了丝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