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毛骨悚然的一幕
匆忙跑回家中的徐成鼎,见到自己的妻子巧兰和儿子徐明海,正在忙活着吃饭。
巧兰嗔怪道:“老徐,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回家吃饭,那公社的大会有啥可开的,正准备叫明海喊你吃饭呢。”
“吃啥吃呀,大难临头啦,孩儿他妈,你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收拾出来,要快呀。”
徐成鼎这句话,几乎是嘶吼着叫出来的。
娘儿俩从没见过一向心平气和的徐成鼎,此刻就像是一头狂怒的野兽一般,着实被吓了一跳。
巧兰并不敢耽搁,麻利的从柜子里取出了值钱的细软,全都摆在了炕上。
徐成鼎看着这些家里的值钱东西,思索了两秒。
当即抓起一半,和自己平常压箱底的法器一起,装进了一个小木箱子里,钻进了另一间屋子里,等出来时已经满脸的黑灰。
他将剩下的一半值钱家当,又重新整理好,叫巧兰原位放了回去,好像从来就没有翻动过一样稀松平常。
忙活完这些,徐成鼎这才坐到了炕桌前,拿起碗筷苦笑着说道:“你们娘儿俩听着,接下来咱们一家可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难熬日子,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能活着见到你们娘儿俩,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别给那间屋子里烧火炕。”
巧兰和徐明海都是一脸茫然,但都从徐成鼎的脸上看见了凝重,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开玩笑,甚至有些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你俩听清楚了没?倒是说句话呀。”徐成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喊了出来。
“知知道了,老徐,我们都信你,无论发生啥事,我们都能挺得住。”
“爸,我也知道了,我好害怕”年纪并不大的徐明海,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
“这才像话嘛,没啥大不了的,生死自有命数的,快吃饭吧。”
徐成鼎拿起筷子,不要命似的往自己嘴里扒拉着苞米茬子饭,就着菜狼吞虎咽。
他深知,这可能是自己能吃到的最后一顿自己家饭菜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的嘈杂声。
李全喜首当其冲的跑到了屋子里,指着徐成鼎就说道:“小同志,这就是徐成鼎,徐半仙儿。”
革委会的年轻人命令道:“徐成鼎是吧?你个恬不知耻的反动派,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吃饭,马上从炕上滚下来,跟我们回去,接受人民群众的批斗和审判吧。”
这一切都是在徐成鼎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丝毫的抵抗,麻利的穿好了鞋子站了起来。
他想过逃跑或者用些手段来使这些人不能奈何自己,但现在的徐成鼎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有了妻子和孩子,不能向年轻时的那样,一旦对自己有不利的事情,就能拍拍屁股潇洒离去,令人望尘莫及。
要是自己逃了,可想而知,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残酷境地。
巧兰和徐明海在推搡谩骂当中,眼睁睁的看着徐成鼎被一群人带走了。
没过几天,又有一群人蜂拥着闯进了家里,就像是一群饿红了眼睛的野兽一般,翻箱倒柜抄家似的搬走了能搬走的一切家当。
甚至还想对他们娘儿俩动手殴打,直到翻出了徐成鼎故意留下的一些值钱的细软,这才满意的离去,并没有继续对他们母子施暴,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徐明海的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他看到这些人里,有曾经无比熟悉的村民,也有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不明白,这些人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一家人,更不知道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徐成鼎先是被关押在了公社的杂物间里,饿了一整天之后又被押送到了众人面前接受批判,这次的大会举行的规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对于各种罪行,徐成鼎全部反驳了回去,打死不认账。
愤怒的人群上来拿着木棒,皮带,鞋底子如同雨点般招呼在他的身上,将其打了个半死,还是咬牙不承认。
最后还是革委会的那几个年轻人出了招,显然对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很是熟门熟路了。
众人将徐成鼎双脚绑上麻绳,倒吊在牛棚的木梁上,在寒冷的冬天只给穿了薄薄的夏天的单衣,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的身上,顿时结成了一层冰霜,冻得徐成鼎脸色青紫。
再之后,怕他还没交代承认罪行之前,会冻死在牛棚里,在那几个年轻人的指示下,在徐成鼎的头下点燃了一堆木料取暖。
但那堆木料都是些半湿半干的杨树木材,火势不旺也不会熄灭,就这样散发着微弱的暖流,更要命的是散发出的青烟,呛的徐成鼎眼泪鼻涕刷刷往下流淌。
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时日,自始至终徐成鼎还是没有承认自己的罪行,也靠着不知是怎么秘法活了下来。
等审判的热度过去,他被丢进了劳改队伍当中,但依旧是时常被拿出来斗上一斗,人们对此乐此不疲。
徐成鼎不知道的是,在这期间,知道自己丈夫遭受这种非人折磨的巧兰,忘记了当初对徐成鼎的承诺,选择了用一根麻绳来结束了自己痛苦而又短暂的生命。
徐明海也成了一个名义上的孤儿,好在老村长并不是什么绝情的人,让他参加劳动代替成年人挣工分,有口饭吃,才不至于饿死。
等这段浪潮过去,社会重新进入了正常轨迹。
徐成鼎回到家里时,已经物是人非,人们将这段过往,深深藏在了心里的最深处。
大家都热火朝天的忙着经济建设,或者悲伤了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徐成鼎也不敢睡在当时和巧兰一起住的那个火炕上,一旦进入那间屋子,他就止不住的流眼泪,眼睛也会红肿热痛,不知道是自己被那些柴火堆给熏坏了眼睛还是什么情况。
只能睡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冰冷的炕上,即便那段可怕的时光已经过去,他也不敢往那火炕里烧火取暖。
因为那些值钱家当和比自己生命还要宝贵的法器之类的东西,都被他藏在了炕洞里面,迟迟不敢再拿出来。
步入新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什么封建迷信风俗之类的了,经济时代的步伐,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人们的认知水平。
徐成鼎封禁了自己的那些老物件儿,当起了村里的牛倌儿,骑着一匹温顺的白色老马,整合村民们的牛来放牧,一年下来也不少挣钱。
闲暇之时,有些老人还是会找到他来算一些喜事酒席的黄道吉日,或者主持一下白事事宜,赚一些烟酒钱。
就在徐成鼎躺在炕上,一段很长很长的梦境做到结尾之时。
忽然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和不间断的敲击窗户玻璃的哒哒哒声所惊醒。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快速的穿戴好衣服鞋子跳下了炕。
等打开门时,外面只有一阵阵白毛风,席卷着干枯的树叶,扫荡在墙角处哗哗作响。
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等徐成鼎关上门,点燃了烟袋锅子,刚刚抽了两口烟,那哒哒哒的有节奏的敲击玻璃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还伴随着尖利的直接不断挠着玻璃的声音,令人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徐成鼎顿感不妙,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已经似乎都要忘记自己曾经是做什么的了。
但是作为一个道士的本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想要忘记那是不可能的。
他快速打开了房间里的柜子,拎出来一个小箱子,上面挂着已经生锈的老式锁头。
钥匙已经不知去向,徐成鼎暴喝一声,硬生生拽断了那把锁。
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已经有些陈旧的黄符纸,看都没看上面的内容,只是凭感觉抽出其中一张,横着划过自己的双眼。
再次打开门,向外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成鼎顿时张大了嘴巴。
他看到了一幕令他这位经验丰富的老道士,也为之毛骨悚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