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去
周见没喝完的半杯水来不及撤开，全撒他胸前，羽绒服湿了一大片。
“呀！江情情你死定了！”
乔遇半路杀出拦住暴躁追打江情的他，劝道：“先把衣服脱下来，反正明天也要送去干洗，全是烟味。”
她拉着周见羽绒服袖子把他拉到一边，从衣架上挑了挑，找了一件大号的女士黑色羽绒服，周见就着她的手穿上，一边告状。
“我没惹她，她拿衣服扔我！衣架都打到我下巴了。”
“我看看，有没有打到。”乔遇转他面前来，微微踮脚仔细检查，周见乖乖低下头。
本来逃出门口的江情又跑回来拿出手机轻轻一拍，深藏功与名。
“没看见伤口，没事，估计只是碰了一下。”
“嗯，姐，一会儿来十个人，和我一起站票来的，幸好有他们陪我聊天，要不然十几个小时火车得无聊死。”周见摸出手机，找个插排充电，“我先把晚饭给大家准备一下，姐，你看看一会儿搬完给他们找个睡的地方，勉强有铺盖有被子就行，如果安排酒店，他们肯定不愿意，我在火车站和他们分开的时候要给他们找个旅客，他们直接把我赶走了，我把他们当朋友处，想要平等对待他们，那就用他们觉得舒服的方式相处，尊重他们的意见。”
“嗯，这里有行军床，原来给员工睡午觉用的，楼上有三张大床，还有沙发，勉强能挤挤。”
“那行，我们去酒店，让他们住这儿。”
周见手指翻飞，跳跃多个软件，订了宵夜和啤酒，又订了最近的酒店，这么晚了，只剩两个房间，他来不及看直接下单。
半个小时后，李大哥一行人抵达这里，周见身穿女士羽绒服双手插兜和小区保安扯了十分钟，对方才放他们进来。
大家第一次进这种小区，十分拘束。
他们踩着解放鞋，裤口处都是泥巴，手掌又黑又皱，那些衣服又漂亮又好看，他们碰都不敢碰。
“大哥你们都记住路线了没，不要走错了哦，我们三个负责装箱，你们把箱子用小车拉上楼，卸下来堆一起就行。”江情给他们集训完，安排上岗。
大家迷迷糊糊跟着江情的指挥上岗，一开始不熟练，束手束脚的速度有点慢，跑过两次大家都熟了，动作快了起来。
很快仓库东西搬了个一干二净，家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睡觉的地方。
周老板今天豪爽，点了四十串羊肉四十串五花肉五个卤猪蹄五个蒜香茄子以及若干素菜和两箱啤酒，问过李大哥他们以后，中途加了五份炒饭。
共同完成一件事，会加快团体之间的认同感。
不管团员之间身份地位如何，完成任务那一刻，他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集体。
一开始大家有点拘谨，几口酒下去从容了许多。
周见说不喝酒就不喝酒，在旁边看着乔遇和江情一瓶接着一瓶打开。
姐妹俩心里多少有些委屈，第一次创业识人不清遇人不淑，十分郁闷，就着周见买的酒发泄发泄。
吃过炒饭简单洗漱的阿姨们干坐着也无聊，乔遇安排她们洗漱后进房间睡，几个男人把行军床搬客厅，就着行军床和沙发将就一晚。
大家赶路累了一天，在火车站露天席地不觉得困，看见床就困了。
最后只剩李大哥和江情二人对饮，周见拿个软垫席地而坐，挨着乔遇，埋头啃猪蹄啃得认真。
现代人吃东西不好好吃，人多就吹着牛八着卦下饭，一个人吃饭更要找个视频或者小说边看边吃，仿佛这样饭比较香。
周见吃饭时候像老干部，手机扣下不动，吃什么都特别认真，别人聊天他只是听听不搭话，骨碌着眼睛似乎在评价食物的味道，又或者在想些别的。
和他一起吃过饭的人有相同的感受，产生相同的错觉，这顿饭无敌香，虽然他嘴巴很挑，但他用心挑的食物，每次都吃得一丝不苟津津有味。
李大哥感谢他们三人，送他们出门，逼着周见收下了他们十个人的身份证。
拿不出十个人的押金，身上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身份证了。
周见为了让他睡得安心，收下了，转手交给乔遇管，他叮嘱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可以不用早起，车也订好了，这才拎着两袋子垃圾下楼。
凌晨两点半，三个人闲庭漫步，慢慢逛到酒店。
周见身穿女士羽绒服走乔遇旁边，因为身高的优越身材的优势，散步走出了台步的感觉，白色球鞋勉强擦干净了，从头到尾，又是帅气逼人的模样。
“周见这人做人不怎么样，做模特倒是好苗子。”
乔遇点头同意。
“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周见委屈。
“…哦，你不赞同自己好看吗？”
“前半句不赞同，反正你也太偏心了。”
姐妹俩手挽着手哈哈大笑，周见跟着弯起嘴角，自我安慰，“好男不跟女斗。”
明明一天的遭遇十分糟糕，但心情很放松。
江情回想起在飞机上哭兮兮的自己，一时还乐了。
“早知道都能熬过去，我哭啥，有啥好哭的。”
她头发长，洗完了人疲乏不想动，乔遇上手给她吹干。
“好的坏的都会过去，大怒不怒，大喜不喜，人生至理名言。”
“是这个理……”话没说完，人趴着睡着了。
乔遇继续吹，感觉头发干了收起吹风机，替她仔仔细细抹上头发精油，关掉床头灯。
江情很宝贝自己的头发，出门必带精油和防晒霜。
关上卧室的门，乔遇洗了个快澡，刚换上睡衣钻进被窝，敲门声响起。
周见送来两盒酸奶，“虽然你们两个都没醉，但我觉得喝点酸奶胃里要舒服一些。”两个女酒鬼的酒量他一个男人自认甘拜下风。
“好，去睡吧，今天辛苦了。”
“乔姐，我想和你谈谈。”
乔遇抽出房卡，率先走出房间。
“去你房间谈吧，情儿睡着了。”
酒店里，乔遇坐椅子上，周见给她插好吸管，两瓶酸奶都递给她，转了两圈坐在她背后的床上，看上去有些拘谨，两只大长腿伸长又收拢，收拢又伸长，忐忑带着不安。
他洗过头发，特意吹了一个发型，手里把玩着手机，心里犹豫着，不知从哪句话开头比较好。
“乔姐，这一年，你过得好不好？”选了一个最烂的开头。
“我挺好的啊，你都看到了。”
“那我没看到的呢？”
“……”
周见说着说着低下头看自己手机屏保，自嘲道：“我以前还笑话江情，这个时代网络这么发达，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自己找过了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刻意不联系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她。”
“小见……”
“乔姐，你先听我说，我们恢复联系后，在见到你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不对，你又突然挂了电话换掉所有联系方式，我在班级群的一天一问你是不是装作没看到？”
“我高中毕业就没用qq了。”
“那好，江情呢？”
乔遇沉默，看着自己手掌发呆。
“那个时候，你不打招呼就离开，你就不想听到我的答案吗？”
“我从没问过你问题，小见。”乔遇抬头看他，“我承认我当时脑子冲动，但我也很冷静，我从来没有跟你要一个答案，我只是告诉你，很高兴遇见你，以及喜欢过你。”
酒店的暖气被乔遇一句话抽走，空气瞬间凝固，周见用手支撑自己，眼底的不解与哀伤流露出，他愣了愣，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声音。
“喜欢过……”他坐床上坐立难安，一不留神从床边沿滑下，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直视乔遇眼睛，讷讷：“所以只是一个过去式了对吗？”
乔遇犹豫片刻，淡淡点头。
周见深深呼吸忍住心底的所有情绪，无意识跟着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你睡这儿，我睡外面沙发。”
“我回去睡。”乔遇跟着他起身。
周见单手抱被，左手攥紧乔遇手腕。
“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乔姐，你就睡这儿，就当安慰安慰我。”
“情儿房卡在我这儿，我得送回去。”
“那我陪你。”周见就这样抱着被子，攥着乔遇不放手。
开门，放卡，小客厅的灯关上，周见用力拽过乔遇回房间。
周见房间的门还大大咧咧开着。
“我手机还没充电呢。”
“你早点睡吧，跟我一个房间，我负责给你充。”
乔遇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啊，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房间？”
周见关上门，落了锁，拉乔遇进卧室。
“我们不是姐弟吗，虽然只是你喜欢过的弟弟，你一句话不就又变成弟弟了吗？既然是姐弟你有什么好怕的。”
乔遇又困又想笑。
她已经忍了好几个哈欠了。
人虽然长大了，生气的样子还是一模一样，看人用瞪，说话带刺，鼻子随时能哼一声。
周见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她真的困了，合上卧室的门出去了。
房间是罕见的一厅一卧，本是出差者的首选，沙发小，周见一米八几，只能勉强蜷缩着。
十几个小时站票都经历过的男人，不会轻易认输。
第二天一早，乔遇很早起床，她唤周见去床上睡。
“怎么了？”周见艰难睁开一只眼睛看看乔遇，迷迷糊糊又要睡去。
“去床上睡，我起了。”
掐了他胳膊一下，周见才有了反应，抬起趋近僵硬的腿，慢慢挪去卧室，拉开被子钻进去，里面还残留乔遇的体温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周见深深吸一口，陷入沉沉睡梦中。
乔遇关门走了他都不知道。
到家刚好八点，李大哥一行人早早醒了，乔遇拎着一袋子肉包一袋子菜包进来，招呼大家吃。
家里没有牛奶，不过江情天天要喝酸奶，冰箱里有新买的两瓶酸奶。
乔遇也拿出来，放桌上，喜欢喝的可以倒。
她又从厨房里翻出豆浆机，花二十分钟打热的燕麦豆浆给大家喝。
“乔丫头，谢谢你啊。”李婶不让他们三个年轻人叫自己嫂子，她觉得自己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而且她性格内敛一板一眼，没有她丈夫自来熟。
她平时话少，但闲不住，客厅被她带着几个姐妹收拾得整整齐齐。
“李婶，你帮我拿几个杯子，大家先把早餐吃了。”
长年干体力活的大多吃东西快，更别说他们急着离开。
“我给你们叫了一个大巴车，就在小区门口，一会儿车到了我送大家出去。”
“好好好。”
既不会说漂亮的话，连感谢都是沉默的表示。
乔遇送完人回来，收拾茶几，茶杯底下放了一千块钱。
那是昨天给他们的酬劳，因为两顿饭和一个睡觉的地方，他们把钱留下了。
乔遇把周见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背包裤子和羽绒服带去干洗。
他包里的平板和各种小东西全装自己包里去。
在楼下远远看见陈永强，乔遇扭头就走。
当她带着小笼包烧麦和粥到酒店，这两人一个都没起。
从前台另外拿了两张房卡。
乔遇先把江情叫醒，又去叫周见。
喊了半天只听见敷衍的嗯嗯声。
“周见，你内裤露出来了。”
“什么！？”周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左看右看自己穿戴整齐，满脸怨怼，“骗人好玩吗。”
“骗你起来吃早餐。”
“几点了？”
“十点半了。”
“哦。”
醒了就好了，穿鞋，刷牙，洗脸，不疾不徐，乖巧温顺。
“李叔李婶他们走了，把你给的钱留下了，一会儿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跟他们要个银行账号，这钱我们必须打给他们，没有他们，今天早上不会这样清闲，留大家住一夜是情分，按照劳动得到报酬又是一码事，不能混为一淡。”
“好，我吃完早餐就打，顺便问问他们到地方没有。”
“嗯。”
“姐，你别盯着我看，我不自在。”
“你耳朵为什么这么红？温度太高了吗？”
周见抬眸，从镜子里盯着乔遇的眼睛，“你这样守着我洗漱，我想尿尿都不好意思。”
“咳……”乔遇摸摸鼻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