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日
腊月二十六糯米发，腊月二十七打糍粑。
“乔遇，电话，有人找！”
院子里成年男子热火朝天吆喝着，使着全身的力气打糍粑。
乔遇正忙着压打好的糍粑呢，一个个在手指翻飞中团成圆圆滚滚的糯米团子，看着好吃又好看。
“您好，哪位？”
“你居然还没背下我电话，我果然不是你最亲的弟弟了。”
乔遇一个白眼翻到眼睛疼。
“我手里还握着一个糍粑，现在正忙着呢，弟弟你可不可以乖点。”
“我是想问你初几回来，我好买票，江情说你答应了提前回。”
“你去哪儿了？还需要买票。”
“在云南呢，我妈在这儿疗养，虽然她不想见到我，可我爸希望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年，你先说初几回，我再不抢票就回不来了。”
“不是有飞机吗？”
“我恐高啊，姐，快说吧。”
“我还没买票呢，之前都是付春年给我买的，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他。”
“那么麻烦干嘛，身份证号给我。”
乔遇犹豫了一会儿，那边还在催促。
她念了一遍，周见直接记脑子里了。
“这么久了，我都忘了你的生日是八月一号了，建军同志。”
“又给我乱起名字。”
“好了，乔建军同志，我买票去了，买好了再给你打电话。”
过完年，大年初二常敏带着一儿一女回了娘家。
“妈妈，你和黎叔吵架了？”
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错，去哪儿都出双入对的，村里路不好走，黎叔经常一手抱儿子，一手牵老婆。
但过年这几天妈妈不爱出门，两人在家也不说话，彼此冷着，回娘家妈妈也不准黎叔跟着。
“我看他是要上天，日子好一点人就飘了，当初说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就生一个，现在一天尽在我耳边念叨谁家有几个孩子，孩子长大以后如何孝顺，他一个人说不够，还让他那些姑啊姨的跟我念叨，烦得很。”
“……”乔遇真不会开解人，只会顺着话题继续聊：“那你的打算呢？”
“坚决不生！弟弟在读幼儿园，你马上要上大学了，妈光照顾你们就够忙了，别说还有一个店铺，他天天在家做饭带孩子，一点儿不理解我的累，一想着要大着个肚子看店铺，生下来喂奶熬夜，一熬就是三年，他说的倒是轻松，喂奶粉，呵，奶粉不是一大笔钱啊，我现在都三十多了，莉莉和我一样年纪，你看她比我年轻好多。”
莉莉姐确实越长越年轻了，乔遇侧过头，看见了妈妈耳后的一根白发，心里一阵疼。
“你不喜欢就不生，这是你的身体，妈妈，我永远支持你。”
“嗯，妈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小时候所有人告诉我女孩就是要嫁人生孩子，我以为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给人生孩子了，多无知啊，还是莉莉姐说得对，新时代女性就要努力把握自己的命运！冲破旧时代的枷锁！你好好读书，妈妈还没去过长城呢。”
“好。”
这次妈妈没给外公外婆钱，五千块全换成衣服鞋子被子油米营养品，满满一车，几个成年人搬了两回才搬完。
常敏这样给乔遇解释：“给他们的钱他们舍不得用，我上次打电话给你外婆，听到你表哥在旁边跟她要钱，张嘴就是一千。”
常勇过完年虚岁二十，勉强读完职高，出去混了一年，嫌弃厂里苦，回家待着不出去了。
乔遇拉着弟弟进屋，他才从房间出来，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眼底一片青黑。
“芋头回来了啊，这是弟弟啊，叫我，我是你大表哥，哎这小子怎么这么蠢，哥都不会叫。”
“哥你还是先洗脸梳头发，弟弟被吓到了。”
也不是谁乱着一头鸡窝都帅的，周见只是一个特例。
在外婆家待了三天，弟弟和乔遇都待不下去了，私底下跟常敏说要走。
再不走，常勇要把她妈的车开河里去了，黎晏的脸要被常艳捏肿了，乔遇的笔和衣服鞋子要被常丽要完了。
回去的路上，常敏哼着歌心情十分的好。
“想当年他们迫不及待赶我们走，现在倒是舍不得我们走了，还念叨着让我们经常回去呢，口袋里有点钱，得到的尊重都要多一点。”
话糙理不糙，乔遇点头赞同，不忘叮嘱她：“我听舅妈的意思是，给大哥谈的对象彩礼钱还差点，她想跟你借钱是吗？妈，你千万不能借。”
“她有说差两万，问我有没有，我说都买车了，看今年生意好不好，先压下不说，明年的钱我明年还有用处，我以前跟他们借两块钱路上给你买点吃的，他们都不愿意，现在还好意思跟我狮子大开口，我又不是傻子。”
“常勇才二十的年纪，年轻力壮的，在家白天不干活瞎晃悠，晚上熬夜打游戏不睡觉，又不出去挣点钱，娶个媳妇回来也是连累人家，大丈夫就该先立业再成家才对，娶媳妇的钱都要靠借，何必呢。”乔遇愤愤道。
“还不是怕他年纪大了更没人愿意，总之我心里有谱，你乖乖读书，常艳和常丽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你给妈争口气，也给你弟弟做个榜样。”
“知道了。”
正月初五回白果村，雪完全化了，露出土地本来的面貌，太阳天天都来报到，很快山间冒出一片绿，香椿已经发芽，努力伸展着。
初六常敏开车出发杭州，乔遇扶着奶奶站路边送他们。
初七帮奶奶洗完一屋子脏衣服，打扫卫生，又打了柴火。
初八乔遇收拾行李踏上去渝州的火车。
渝东中学正月十六报到，国际班要早一个星期。
周见自作主张让乔遇提前一周回渝州。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两个人的位置紧紧挨着。
乔遇上车，他特意跑到车厢外接的。
“你怎么保证两个人的座位在一处？”
“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very important person吗。”
乔遇：……我等穷人确实没有会员意识。
“以后我去云南，你回西江，回学校的时候就可以一起了。”
“你让我这么早出发，我住哪儿？情儿去她姨妈家了，要过两天才回。”
乔遇真想立刻打道回府。
“我家，去我家，可以了吧姐，大过年的，别拉着一张脸，怪可怕的，我去学校睡，你住我家里，我给你买菜，你自己做饭，可以吧？”
也只能这样了，乔遇叹气，生活不易，为什么要被一个小屁孩随意安排，给情儿的香椿还没摘呢。
“这一瓶酒酿是你的，这包糍粑也是给你的，剩下的都是情儿的，等她回来给她送去。”
“为什么她的比我的多那么多。”
“她和莉莉姐两个人，你只有一个人。”
“彬彬呢，你不会把你周叔叔忘了吧。”
“周叔叔根本不住这儿，而且他不喜欢吃这种甜食，我没忘。”
“你偏爱你弟弟也就算了，我和江情，你也偏爱江情。”周见边发牢骚边乖乖把东西装冰箱。
“情儿可是扬言不论贫穷富有，我要是个男的就嫁我，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老婆了，你，只是个弟弟。”
“……”
第一次让周见哑口无言，乔遇心情十分愉快。
她坐沙发上，远远看着周见装东西。
“等一下，你贴着冰箱让我看看。”
“怎么了？”周见莫名其妙，乖乖贴着。
“你家冰箱多高。”
“两米的吧。”
“你多高？”
“回来还没量，反正比你高。”
乔遇撇嘴，听见铃声低头接江情的电话。
“嗯，我在他家，他晚上回学校，你不用急着回来。”
“等回来我给你配把钥匙吧，留宿别人家多不好，要不我同城寄钥匙给你，等下，我发消息问周见详细地址。”
“也行，说起来我还有点认床。”
“还是莉莉姐给你准备的床舒服对吧，那个房间可是我们俩一起布置的，栀子花香薰我找好久才找到，肯定比他家舒服。”
“嗯。”
“周见不给我地址，我直接发我们家，填你的电话，接到电话你过去拿快递就行，让快递员先放门口箱子里。”
“好。”
两人挂了电话，整理书房的周见故意把声音弄得特别大。
“需要我帮你吗？”乔遇客气问。
“不用，你是客人，反正你又待不了多久，江情这么阴魂不散的，我给你买的票，我去火车上接你的，她怎么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因为她是我老婆。”
“……”周见敲敲书桌义正言辞，“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没有三书六聘就喊老婆。”
“我们私定终身。”
“……”
二次完胜。
周见当天晚上就有课，提前去了，乔遇随便吃了东西，在客房睡下。
第二天闲着无聊，做了一下卫生，私人卧室不好进，打扫一楼客厅厨房，修剪一下花园，正巧发现，花园种了一小株栀子花。
乔遇不敢乱给花浇水，轻轻摸摸它的枝干，修剪别的花枝。
她刚拖完一遍客厅，周见开门，后面跟着男男女女一堆人。
“姐，安琪拉过生日，到家里来聚一聚。”
“你姐吗？你还有个姐姐啊？”后面的人探头进来，看见围着围裙的乔遇，愣住了。
“这不是你们班的那个……你同桌吗？什么时候成你姐了。”
“大家好，先进来坐吧，周见，给她们拿鞋套。”
别人没说话，江与雪先挤进来开口：“我们上次来就没穿过鞋套。”
乔遇目光冷冷扫过周见，笑眯眯落在江与雪脸上：“那是因为，今天的地我打扫的，我说了算。”
“大家听我姐的，先穿鞋套，不穿的自己回去。”
主人家发话，这事到此结束。
乔遇放好工具，收了吸尘器，问他们要在哪儿聚。
周家一楼客厅特别大，中间一道屏风隔断，正对前院这一半配沙发茶几嵌墙的电视柜，正对后院那一半地面空无一物，朝向花园那面做可拉伸的落地窗，窗外栀子花的叶子迎风飘扬，成株的桃花含苞待放着。
后厅地面铺上厚度二十厘米的榻榻米，巨幕投影投在屏风处，中间散落着红橙黄绿七种不同颜色的懒人沙发，其中红色那个已经出现纤维磨损，可见周见经常趴上面打游戏的时间最长。
“乔姐，我们去后厅，你也一起来吧。”安琪拉笑吟吟的，一边从冰箱里拿东西，看出来她对这里很熟悉。
乔遇挂掉快递员的电话，回以微笑：“你们好好玩，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