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道似无情却有情
第二日，璟问小夭要不要歇业再休息一天。
“璟，我再歇就要歇出一身病来了，还是让我做些事情吧！”小夭求饶道。
于是用过早膳后，小夭和璟径直来到医馆。知道今日要开张，苗圃和左耳已经提前打开了医馆的门。
“璟，你不需要外出处理商铺的事情吗？”小夭问道。
“小夭，近来商铺一切都好，需要我出面处理的事情，都已经集中处理了。现在我也大可以偷懒了。”
小夭知道璟是特意想陪着自己。也知道他每日都有看账册，也会递信给掌柜处理生意上的事宜，也就放心了。
小夭继续坐在医案前，辑录药典，璟在一旁研药。
上午并没有什么病人来，小夭和璟也乐得清闲。下午，来了一对兄妹携着老父看诊。
老父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佝偻着身子，一只手由儿子扶着，另一只手由女儿扶着，慢慢朝医馆走来。
待老父坐定，他的孩儿们就细致地说起爹爹身上的毛病，包括食欲不佳，四肢冰凉，咳嗽胸闷等。
老人并未多言，只是慈祥的看着一双儿女为他忙碌。
小夭替老人把脉，知道他已日薄西山，行将就木，就开了几服药为他减轻病痛，并嘱咐了家属几句。
老人的孩子谢过小夭，兴冲冲地去叶氏药材行抓药了。
“我知道我命数有定，孩儿们不放心，带我跑了好几家医馆，大夫您切莫为我忧虑。” 老人家沧桑和蔼的声音响起，既是在劝解自己，也是在劝解小夭。
“您的孩儿可真孝顺，想来您年轻时对他们很好 ”小夭看着老人感叹道。
“我年轻时也是个混不吝的，后来两个孩儿相继生病，躺在我怀中哭个不停。我看着他们难受的样子，觉得自己有违人父了。于是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好在，两个孩儿也是有孝心的，不仅不计较我的过错，还对我百般和顺。”
没想到这老人家看着这般和蔼，竟也有荒唐往事，小夭暗暗感叹道。
“长辈慈爱，小辈自然敬爱孝顺，和颜悦色。若是长辈未尽职责，或有所失职，小辈也要尽心尽力吗？” 小夭心生困惑，不禁开口询问道。
老人微微一笑，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仿佛阅尽了岁月沧桑，似乎所有的世事在他眼中早已看淡，他缓缓说道：“若是长辈未尽职责，小辈又如何能做到恭敬侍亲呢？”
小夭眉头微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老人继续言道：“做不到恭敬侍亲，但也不需恶语相向，长辈若有错，子女们引以为戒，切勿重蹈覆辙就是了。”
“就这样吗？” 小夭问道。
“就这样，凡事顺其本心，迎刃而解。”
很快，老人家的孩子们回来，小夭看见老人家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出医馆。
璟已经悄然站在身侧，小夭笑着伸手接过璟递上来的卤味。
夜晚，天空突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伴随着阵阵斜风。雨滴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树影摇晃。云层后面的明月若隐若现，被轻纱般的云雾所笼罩，透出一种幽静而皎洁的光芒。
小夭坐在窗边，对镜梳妆，手中的木梳轻轻划过发丝，宛若天仙。
璟静静地站在一旁，伸出手地将窗户微微合拢。吹到小夭身上的雨点变少了些。小夭停下了手，转过身来看着璟道：“璟，我想——”
“好。”璟俯身说道。
“我还没有说，我想做什么，你怎么就先好了呢？若是你不想也可以拒绝的，璟，不要勉强自己，我不要你勉强自己。”
“小夭，岛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即刻启程去神农山。对我而言，并不勉强。”
“璟，你知道我想去看他？”小夭有些惊讶，璟不仅知晓，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璟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说道：“小夭，血缘亲疏不是想割舍便能割舍的。当年，奶奶对我下药，令我悔恨一生，可我还是无法彻底割舍这份亲情。奶奶离去时，我竟有丝庆幸，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受亲情负累。”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回忆起了那段痛苦的往事。小夭静静地听着，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璟继续缓缓道来：“那时我尚不明白为何亲人间会有这样的欺骗与伤害。奶奶的所作所为，令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自责之中。往后，我却渐渐明白了人性的复杂与多变。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因各种原因而做出令人痛心的举动。”
说到这里，璟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小夭默默地看着璟，感受到了从前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矛盾。
过了一会儿，璟收回视线，转头对小夭说：“所以，小夭，尽管我知道奶奶曾经对不起我，但我仍然无法彻底放下这段血缘之情。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所以你并不需要强迫自己，更不需要斩断你与黄帝陛下的血脉亲缘，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
“我确实想看看他。”小夭起身牵着璟往席垫上轻轻坐下：“我想问问他为何要舍弃我？在他眼中江山社稷大于一切，连自己的外孙女也能舍弃。每每想起往事，我觉得我并无过错。在小月顶的那些年，他对我很好，与玱玹相比也要好上不少。可是一旦面临关键的抉择，我总是被忽略的那个。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对我好过，这样我恨他都可以恨得决绝些。”
璟知道小夭一直为往事神伤，他低声问道：“小夭，你心中是否常常矛盾挣扎？因为你既是黄帝陛下的孙女，当今陛下的妹妹，还是我的妻子。”
“璟~，外爷和玱玹同我有无法割舍的亲情，作为小月顶的小夭，我无法彻底恨他们。可是，作为涂山璟的妻子，我也无法原谅他们。” 小夭的语气先是无奈，后是肯定。她低下头，继续说道：“从前我只觉得你心太软，当断不断。可是异地而处，我竟也无法狠下心来。如今我才明白，当时的你，处境有多么艰难！”
璟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满足。他伸出手，将小夭揽入怀中。小夭的头轻轻依靠在璟的肩膀上，她觉得很安心。
“小夭，当初黄帝陛下瞒着你，或有私心。可我心中也曾暗自感谢陛下的举动。”
“为什么？”小夭觉得不解。
“陛下的隐瞒既是为大局计，也是为你计。若陛下从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我只怕待我从东海醒来时，就再也寻不到你了。”聪慧如璟，自然猜得到知道真相的小夭会做出什么。黄帝陛下的顾虑，也是想保全自己的孙女。
“瞒着你实乃陛下之过，但也因此给了我们再重逢的机会。”
听着璟的开解，小夭紧蹙的眉头渐渐疏朗。
“璟，这世间再没有比你更光风霁月，襟怀坦白之人了！”小夭不禁感叹，璟的品性正直，皎洁无瑕世间少有。
“小夭，可我亦有私心。对你，我是用我所有，哪怕被你驱赶，哪怕被你不喜，我也想留在你身边。我几次令你伤怀，却仍不肯放手，并非君子作为。”璟自嘲道。
“谁说我要呆头呆脑的君子了？我就要一直陪着我的小狐狸！况且，在我心里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小夭伸出手淘气地晃了晃璟的胳臂。
璟闻言，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笑意从眼角蔓延到耳后，小夭可以明显看到璟的耳朵微微泛红。
“还要当古板的君子吗？”小夭笑着问道。
璟摇了摇头，偷看了小夭一眼说：“当你的小狐狸。”然后毫无预兆的低下头亲吻小夭。
小夭被璟热烈而缠绵的吻弄得又惊又喜，她心中暗叹，小狐狸要变成大灰狼啦！
翌日，璟和小夭是中午启程的。苗圃和左耳很着急，想要一路跟随。被璟和小夭劝住了。璟有幻术，小夭有驻颜花，只要他们略作变化，便不会引人注目。
璟留了封书信给左耳和苗圃，以十五日为期。若是过了十五日，小夭和璟还未回来。左耳他们便带着信去涂山府寻静夜和胡珍。
给左耳苗圃留信，一是让他们安心，二是如果突生变故，涂山府也可以给左耳苗圃、珍儿宝儿提供庇护，此外有涂山府的力量，一切仍有转圜余地。
璟和小夭先乘坐狸狸，待到达大荒疆域后换乘马车。璟未雨绸缪，这些年见机收购了几处不引人注目的大荒产业，出发前他已派青鸟传信，刚一落定，便有人安排好了车马，璟和小夭换乘车马，朝神农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