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游玩望北岛
紫金宫王后突染恶疾之事,很快传遍了后宫。明眼人皆看得出来,王后明为养病,实为幽禁。淑惠也不例外。
她并没有馨悦的家势,更没有五神山王后的底气,有的只是在陛下微末之时,挺身而出的勇气。正因如此,玱玹对淑惠颇为照顾。即使这份照顾只是责任,而非爱意,淑惠也满足了。
紫金宫上众多女子,像她这样能因责任而得到陛下诸多关照的人,并不多。
淑惠明白,只要她安心度日,她在宫中的生活会一世安稳。母族早年跟随陛下,玱玹也从未亏待。
在宫中的日子,陛下偶尔会来看她,时常也有各种赏赐。淑惠闲来无事便插插花,弹弹琴,每逢大典,爹爹娘亲也会过来看望自己,淑惠过得倒也闲适。
只是在宫中难免面对王后,馨悦与淑惠原是无话不谈的表姐妹,但如今两个人都嫁给陛下,再深的情谊也不免被妒意摧残。
除了要面对王后时不时地嘲讽外,淑惠再无旁的苦恼。
唯一有些异常的是,馨悦总在自己眼前有意无意的提及西陵小姐,曾经的皓翎大王姬。言语间皆透露出陛下对西陵小姐情意甚笃,两人只怕早已暧昧不清。
淑惠震惊,纵使馨悦再怎么克制,还是流露出对西陵小姐的怨恨与愤怒,无尽的恨意竟使馨悦失了些往日的庄重。
淑惠的眼里浮现出西陵小姐的模样,那是大荒闻名的奇女子。幼经离散,后被寻回,身世迷离,出生高贵。但待人亲和,从不以尊卑论人。
而且,她与自己的表弟涂山璟早已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隐于尘世多年,再未出现过。若她真对陛下有情,又怎会舍了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而选择他人呢?
淑惠想,要么是馨悦所言,本就是无中生有,要么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只怕,陛下绝非一心朝政,不解风月,而是,陛下汹涌的爱意早已随故人而去。
思及此,淑惠有些叹惋。她心中视为神明的男子竟也有爱而不得之时。不过,淑惠明白,紫金宫众人并无何人得到陛下的真情。馨悦对自己百般暗示,也绝非出于善意。
与其为飘渺之事费尽心力,倒不如不闻不问,静享余生。
乾方岛。
璟备了艘大船,准备与小夭,左耳苗圃等人外出游玩。
一路上,他们由南向北,游历了比丘国和周饶国等地。
比丘国多乔木。其中有一种树,名曰帝女桑。树干合抱有五丈粗,参天耸立。树枝交叉伸向四方,树叶有一尺大,该树呈红色纹理,花萼青黄交接。
小夭骤然见到,就被震住了。而且,比丘人喜居于高处或帝桑木中。满月时,他们常常从树屋中探出头来观赏月亮,并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大荒内外果然是风俗迥异呀。
小夭偏过头对璟说:“璟,我怎么觉得我和比丘人很像?”
“哪里像?” 纵使璟再聪慧,他有时也猜不准小夭的奇思妙想。
小夭指了指天上,说:“我们都爱看月亮。”
璟笑了。不知为何,他想起小夭从前说过的话“暗夜不染,清辉常在”内心涌起滔滔爱意。
当所有人都在为他神伤,觉得青丘公子跌落凡尘、白玉有瑕时,只有小夭觉得他不比从前的青丘公子差,甚至更好。
世人皆看中权柄、财富、华服,而他满身的疤痕,只会招致他人眼底的唾弃或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他被摧毁、被厌恶,连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的时候,只有小夭会说“你就像是天上的云,好得我想把你拽下来。” “青丘公子是皎皎明月。明月虽有阴晴圆缺,但暗夜不染,清辉常在。”
过了几日,小夭就收到了璟送的黄宝石挂坠。这是璟描了花样,送到比丘国上的叶氏珠宝铺加紧制作的。
黄宝石挂坠色泽艳丽,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既可以拆卸为月牙儿和一块不平整的圆宝石,也可以合为满月的模样,小夭很喜欢,别在了腰间。
这些年来她收到了璟的不少礼物,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有,小夭还有专门的箱子来放礼物,毕竟谁会嫌收礼多呢。
他们还游历了周饶国。由于周饶国人身量较小,因此这里的房子都较为低矮。有些客馆为了接待来自各地的宾客,就会把房屋修建得高大些。
璟和小夭一行人住在了自家的天一客馆。小夭的房间推开窗,就可以看到远山如黛、碧波荡漾。
她坐在窗边一边梳头,一边望着窗外的美景。没过多久,就听到璟推门而入的声音。
璟刚刚看完了客馆的账册,指了些不足并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待他进门,就看到小夭笑望着自己。只见她笑颜如花,清泓般的眼眸如雨后润朗的晴空。璟陡然失了心神。
“璟?”
听到小夭轻唤自己,璟才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小夭身后,拿起梳子帮小夭梳头。
璟梳头的力度刚好,小夭很舒服,她揪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东边看看,西边看看,突然笑了起来。
“璟,你说~?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璟看着小夭欲言又止的样子,出声问道:“小夭,你想说什么?”
“璟,我想到了一个事情。但是我怕说出来你会生气。” 小夭有些担心。
“小夭,我从未生过你的气。你想到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不用觉得为难。”
“真的吗,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小夭回过头来,瞪着大眼睛看璟。
“好好好,我绝不生气。”璟保证道。
“那个,我突然想到那周饶国阿云有没有再碰上心悦的女子?不是因为我记挂他!” 小夭强调道:“是因为我觉得他将情意错付,更要及时止损。若他真是个死心眼的,一年一年等下去,那岂不是太惨了?”
“原来你是因此事怕我生气。” 璟听了小夭的一番话恍然大悟,小夭是担心自己听到“阿云”二字会介怀。
“小夭,我并不介怀。也是我心胸太过狭隘,竟让你生出许多担忧来。”璟就是这样,凡事先从自身寻不足。
小夭刚想反驳,就听璟复又说道。
“那男子二十余年前,便已娶妻。听闻,他出海经商遇风浪坠海,被一渔家女所救,顿生情意,遂上门提亲,结为连理。”
小夭咋舌:“璟,没想到他又遇险了!还娶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真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每次提亲的对象都是救命恩人,他对救命恩人也太执着了吧!最好保佑他不要再出事,若是被哪个女子捡了,生出情意,那他原本的妻子怎么办?”
小夭觉得不无可能,甚至开始为此事苦恼起来。璟则看着小夭苦思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
“不对,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小夭突然发现了什么,她盯着璟,眼里写满了疑惑。
璟有些慌乱,她被小夭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慌,许久才磕磕绊绊说道:“我们在周饶国有不少商铺,那人是当地大户,我也是偶然听闻。”
“是吗?”小夭想,是偶然听闻,还是早有打探?算了,看着璟眼底求饶的意味,她就不刨根问底了。
璟和小夭一行人从周饶国离开后,继续向北行,他们来到了望北岛。望北岛也是散落在大荒外的岛屿,这里生活着人族、神族、妖族,居民安居乐业,互惠共生。
璟和小夭换乘了小一点的游船,在岛上的碧玉河游荡。他们想顺着河流,观看此地的风土人情。
明月高悬,两岸灯火通明,画舫酒肆连绵不绝,人影攒动,好不热闹。
小夭坐在船前,边喝酒边赏景,嘴里哼着不着调的调子。璟在身侧,一边给小夭递吃的,一边说些当地的异闻趣事,小夭听得津津有味。
珍儿和宝儿在船舱玩耍,苗圃和左耳在一旁烤鱼,鱼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突兀的巨响,打破了刚才的宁静。
“怎么了,这是?”突然的声响引起了小夭的注意。璟也立即向前查看。
“有人,落水。”左耳不知何时蹿了上来,目视着前方说道。
小夭看着茫茫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暗叹不好。她立即想跳入水中救人,却不曾想左耳抢在她眼前跳了下去。
左耳识水性且灵力高强,应该不会有事,小夭安慰道。
璟立即命人把船往前开,苗圃和小夭在水面上搜寻着,希望能找到左耳的踪迹。
很快他们就看到左耳抱着一人探出头来,一行人先接过左耳怀中的人,再把左耳拉了上来。
坠河者是一年轻女子,此刻她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乌紫,陷入昏迷中。
璟用灵力烘干了女子的衣裳,小夭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帮她将呛入腹中的河水吐出来,又对着她的穴位连扎两针,过了一会儿,该女子悠悠转醒。
那女子睁眼醒来环顾四周,见到一群人围着自己。她咳嗽了几声,发现自己没有死,顿时大失所望、凄然泪下。
“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小夭看到该女子哭得这般凄厉,不由得生出许多不忍。
那女子先是哀婉哭泣,后是大放悲伤,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珍儿和宝儿闻声跑来,听到有人痛哭,也跟着大哭起来。一时间又要安慰大人,又要安慰小孩,忙乱得紧!苗圃从怀中掏出两颗蜜饯,把孩子带下去哄睡了。
璟见该女子哭声悲恸,眉头紧锁,神色忧郁,知晓她或有隐情,才会投河自尽,因而劝到:“今日我们得遇姑娘,便是有缘。姑娘有何苦楚,不如直言,或许我们能帮上一二。”
“我的苦楚无人知晓,倒不如舍了这条性命,一了百了。” 女子心灰意冷。
“你既连死都不怕,何不生出些勇气来面对困难?” 小夭想起她和璟一路以来经历的风风雨雨,继续说道:“困难若是自己造成的,那就趁早改正,为时不晚;若是他人造成的,那就早些自立,不受他人钳制。死,何其容易,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你就不想想你的父母亲人吗?”
听到父母亲人,那女子又忍不住啜泣起来,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姓周,唤柔荑,家住碧玉河下游。我幼时父母双亡,阿爹阿娘见我可怜,收留了我,我有了新家和哥哥。”
“阿父阿母待我极好。后来,阿父病故,阿母独自抚养我和哥哥。待我成年时,岛上的大户人家姜氏,见我容貌周正,性格和顺,便来我家求娶,让我嫁给姜家大公子。提亲的主事说姜府家境殷实,婆母和善,公子敦厚,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阿母问了我的心意,我那时年少,听了提亲人的话很是心动,而且若我应下这门婚事,聘礼便可以留给哥哥娶妻。我同意了。”
“待我嫁入府中才发现婆母十分严苛。我在府中,不仅要服侍婆母,还要洒扫庭院,织布染丝。常常天未亮起床,入夜了才能歇息。”
“刚开始,婆母对我还只是训斥,后来婆母便当着府上婢仆的面责打我,怪我不能繁衍子息,有失儿媳职责。”
“那你的夫君没有护着你吗?” 小夭听闻很是震惊,追问道。
“开始时,夫君有替我向婆母求情,婆母却更为动怒。往后,每逢婆母责打我,夫君便避于酒肆之中,喝得烂醉如泥。我从婆母处受了惩戒回到房中,还要照顾醉酒的夫君。” 柔荑说到此处,声泪俱下。
在场的人闻言,都为柔荑的遭遇而哀痛。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不知道你在受苦吗?” 小夭继续问道。
“自我嫁过去,婆母便不许我回家。嫁入府中第三年,我收到阿娘病重的消息,央告婆母允我回家,我迫不及待的赶回家中,娘亲仅剩最后一口气了,还未说上话,人就去了。我同哥哥告知原委,见我受苦,哥哥亦不忍。他来府上请求姜府放我归家,姜府却要我归还聘礼。”
“我的聘礼早已给哥哥娶妻时用了,家中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卖房卖地,可若卖了房地,我的侄儿们又如何生存下去。”
“我日夜不停织布,希望能卖些钱财,婆母却说我是姜家人,一应所得都归姜家所有。今日是娘亲的忌日,我走投无路,从府中溜出,想着投河自尽,了却此生,说不定,我的尸首可以顺溜而下,经过家门,再看一眼阿娘。”
柔荑说完,又是一阵无声的啜泣。
听闻她的遭遇,众人都很是感慨。
“实在是太可恶了!”小夭率先开口道:“无论发生了何事,姜家都不该如此待你。你并无过错,我看那姜府就是个虎豹豺狼窝!”
“就是就是!”苗圃也连连应到,她哄完孩儿出来,就听到了柔荑的经历,心中很是愤慨。
“有你们的一番劝慰,已是我的幸事。多谢你们救了我,只是我的家事太过复杂,你们还是不要牵涉的好,以免得罪了姜府。不如将我送到岸边,就此别过吧。”
璟和小夭相视一眼,说道:“再复杂之事,只要抽丝剥茧,从源头入手,定能从繁化简,此事尚未到绝境,姑娘切不可自寻短见。”
小夭也俯下身来,轻言相劝道:“今日你我相遇,可知你命不该绝。不如今夜,在此处安歇。你的困局,明日我们一同思量解决之法。”
说完小夭为柔荑把了一脉,只见小夭的神情陡然开朗道:“我就是医者,刚为你把了一脉。你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那是太过劳累,肝气郁结所致。但你并非不能生育,你嫁入姜府多年,要么是缘分不至,要么是你夫君另有隐疾。”
柔荑听闻,先是一惊,后是若有所思。
“不过,究竟如何,去府上一探究竟便知。今夜,你就在船尾的厢房休息,船家阿嫂在隔壁,有事你可以寻她,或寻我们。”
小夭说完,让苗圃送柔荑回房休息,并递了碗安神汤。柔荑不再推拒,跟着苗圃入了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