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恨绵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窗外的风雨渐渐停歇，阳光透过云层洒进室内。
小夭觉得自己好像过了一世那么漫长，她很累，很想去陪璟，就这么沉睡下去。但是，她好像听到了璟在呼唤她，刺眼的亮光消减了她浓浓的睡意。终于，小夭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夭，小夭你醒了！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璟着急地问道。
昨夜，小夭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无法自拔，璟很是担心。小夭灵力低微，璟不敢强行唤醒，唯恐会伤到小夭。因此他只能给小夭输送灵力，减轻痛苦。并用涂山音袭之术呼唤小夭。璟一直守着小夭，他一刻也不敢离开，一刻也不敢分心，就怕一眨眼间小夭有什么差池。
小夭抬眸，映入眼帘的是璟憔悴的面容和关切的眼神，璟的眼里还依稀可见氤氲的雾气。
“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我又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好累好累呀。”小夭缓缓问道。
“昨天夜里忽逢大雨，狂风大作，涛声阵阵，扰得你不得安眠，困于梦魇之中。”
“梦魇？”小夭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昨晚，我在小月顶，凤凰林，我和玱玹，还有清水镇。噢，对！璟，你没事吧？我梦到你和涂山篌决斗，他把你伤得很重！他怎么可以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小夭很生气，左手重重地捶了下石榻。
璟赶紧把小夭的手抢过来，用灵力除痛。
“小夭，没事，都过去了。鲛人夫妇救了我，我又回到了你身边，这些日子有你的医治，伤势已无大碍，你无需太过担忧。”璟的语气很温柔，甚至有一丝轻哄小孩之感，让小夭感到很是亲昵。
“怎么会没事呢！”小夭带着哭腔说道：“梦里你流了好多的血！你的衣服，你的脸上都是血！璟，你肯定很痛！”
“小夭，不痛了，我现在一点都痛。”璟拿出一块帕子给小夭擦拭泪水，继续说道：“小夭，你刚刚不也说是在梦中吗？你看，如今我是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你做的梦不作数，若是为了一个不作数的梦哭泣，岂非太不值得了？”
说完璟用右手轻轻点了小夭的鼻子，弄得小夭很不好意思，偏过头不敢看他。
“小夭~~”璟唤道。
“嗯~”
“昨夜你哭得很伤心，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璟知道，梦魇往往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困扰所引发的。小夭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但内心一直是个敏感而脆弱的女子。璟也依稀猜到了梦中的内容，但他还是希望能听小夭亲口说。一方面，这可以减轻小夭心里的压力；另一方面，璟也可以有更多的准备。他不希望日后再见到小夭困于梦魇之中，而自己一无所措！
“璟~”小夭看着璟，泪意忽然决堤。“我…我梦到…玱玹他要杀了你！我不敢相信，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你？我恨他！恨他杀了你。我更恨我自己！因为我他才会置你于死地。我恨我自己！因为我没有发觉，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我恨我自己！因为我你才会一直受伤，不管是梅林遇害，你昏迷了37年，还是婚礼前，你失踪7年，都是因为我！”
小夭哭得厉害，身体不停颤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直落。
璟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眼眶发红，把小夭揽入怀中，双手轻拍小夭的后背，温柔说道：“你与陛下自幼在朝云峰一同长大，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于陛下而言万分珍贵。而后，你们久经离散，幸得相逢。一路以来，你与陛下相互扶持，甚至多次舍命相护。陛下将你视为至宝，他对你的感情倾注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绝非简单的男女之情所能概括。小夭，你无需介怀。陛下绝非善妒，才欲取我性命。”
“真的吗？”小夭抬起头来，看着璟。璟自然地帮小夭整理头发。
“真的。许是我太过无用，总是让你伤心流泪，陛下疑心我无法给你幸福，才会不容我。”璟继续安慰道。
“你哪里无用了！”小夭很着急，就差跳起来了。她不许任何人说璟无用，就算是璟自己也不可以。“‘弃轩辕山，占神农山’的计策是你提出的，只是你从不居功。暗地里为玱玹拉拢氏族帮扶的人也是你，但你从未提起。我嫁丰隆时，父王一再让我考虑。嫁给你时，父王头也不抬的就答应了。你还不优秀吗？”
小夭直起身子，双手按着璟的胳膊，认真地说道：“青丘公子，哪怕你不相信你自己，你也要相信父王和我！我父王可是名震大荒的皓翎王，他可会看错人？”
璟笑了。这一笑有如朗月入怀，轻盈柔和，明亮动人，令小夭瞬间失神。
“原是我在安慰你，没想到竟成了你在安慰我。小夭，你总是有能力，能扫除我心底的一切阴霾。”
小夭听着璟的的赞美，心底感到一阵喜悦和害羞。
“只是——”
“只是什么？”小夭问道。
“只是不要责怪你自己，小夭。一想到你遭逢梅林之变，我仍心有余悸。那时，看到你了无生气，我万念俱灰，只想随你而去。陛下对你情谊甚笃，超过任何人想象。我求娶你时，虽然名义上防风意映已逝，可我也有了瑱儿。在大荒世人眼中，你贵为两代轩辕王的掌上明珠，却要下嫁于我这再娶之人，本已是很不匹配。我明知陛下对我心有芥蒂，却不仅没能打消陛下对我的顾虑，还寄希望于日后他能看到我对你的真情。你说，陛下怎么会安心将你托付与我呢？”
没等小夭回复，璟又接着说道：“所以小夭，不要责怪你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我离不开你，在旁人眼中一直都是我苦苦纠缠着你。我与陛下皆有过错，要怪也是怪我们。但你并无错处，不要用他人的错误责怪自己。况且，我和陛下都非常清楚，有些错误至多只能犯一次，你所忧虑的绝不会再发生。”
璟的话像定海神针，小夭不安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了。
“璟，你知道吗？有你在的地方就会很安心。其实不只是你离不开我，也是我离不开你。你让我看到，受到伤害后，也不一定要对这个世界冷漠多疑，甚至抱着坚硬的外壳防备他人，这样很辛苦。你让我觉得我的心很满很满。”
璟的内心被一股充盈的幸福所填满，他在小夭的额间处留下甜蜜一吻，然后说道：“小夭，我只想告诉你，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哪怕历经再多曲折，只要能和你一起，我也无怨无悔。”
小夭立刻用食指封住璟的唇，说道：“没有曲折！从今往后只有我们幸幸福福地在一起。”
璟嘴角扬起，握住小夭的手吻了吻。
这几日，小夭的心绪不甚安宁。她除了常梦见璟被涂上篌猎杀，遍体鳞伤外，还梦见了相柳。相柳先是踏月而来，白衣白发，遗世独立，神色淡然。而后一转，小夭便看见相柳万箭穿心，神魂俱散，化为一滩黑色血水。小夭每每都吓得不轻，从梦境中惊醒，直冒冷汗。无论她愿不愿意，相柳还是入了她的梦。而这确实令她感到比死更恐怖。因为，在梦中她看见相柳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命定的结局，而自己也好似亲身经历了万箭穿心之痛。
璟非常担心，小夭噩梦连连，不得好眠。璟既担心小夭的身体，又担心她与相柳身上的蛊未能完全解除，恐对小夭不利。思来想去，璟觉得还是回玉山一问究竟更为稳妥，可被小夭制止住了。小夭一再保证，自己身上的蛊完全解除了，不需要大动干戈，返回玉山。同时，自己看到大海难免会触景生情，想到璟在岛上昏迷的时光，想到相柳曾经的模样。相信时间会让一切都好起来的。
于是璟决定，和小夭去海岛的山上探秘。
他们在山林中发现了很多野果，璟采摘了些，既可以给小夭解馋，也可以给小夭酿果酒。他们还发现了许多刚出土的菌菇，味道鲜美无比，小夭喜欢，也采摘了不少。璟还看到山中的紫云英开得正是浪漫，于是他按着自己的心意给小夭编织了花环和臂钏。小夭戴上璟编织的花环，愈发显得清丽脱俗、光彩夺目。
太阳大些时，他们就在阴凉的河岸旁休憩。小夭一边悠然自得地摆弄手上的臂钏，一边轻脱下脚上的鞋子，将光滑白皙的脚丫慢慢浸入凉爽的河水中。见此情景，璟有些悸动，他不可察觉地将身子侧过身去。
“璟~~”小夭出声唤道
“在”
“这几日我，我偶然会梦到相柳。你——会介意吗？”小夭迟疑道。正如她所说，不仅是璟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璟。璟对她一直很重要，因此小夭很担心，璟是否会介怀。
“小夭，我并不介意，不要把你的夫君想得那么小气。”璟用略带轻松地语气说道“相柳为人高义，我敬其品行。更何况他几番救你性命，我心中甚为感激，又怎会介怀。而且，他还曾化身防风邶，教授你箭术，让你有自保之力，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更不用说——”
“更不用说什么？”小夭问道。
“我怀疑此番我能得鲛人相助，保全性命，全多亏相柳。”
“是吗？”小夭疑惑道：“我也猜想过，相柳带领的神农义军多年盘踞清水镇，对清水镇的消息最为灵敏。你在清水镇出事，相柳理应知情，说不定他还能循着风声找到你。你坠入清水中，在入海口处发现了你残存的气息。当时我就在想，相柳是海底妖王，能驱策海底生灵，说不定他有办法寻到你。可你失踪后，我与相柳几番见面，他从未透露过半分知晓你的行踪，反而一直劝我接受现实。更何况相柳绝不是无缘无故做善事之人，若他救了你，为什么不找我谈判？你是涂山族长，涂山氏必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寻你回去，为什么我和涂山氏从未收到你的任何消息？”
小夭很是不解，这些问题困扰了她许久，而且只怕是寻不到答案了。
璟并不苦恼于此，他反而安慰道：“小夭，这只是我的推测。也许彼时相柳并不能保证我能苏醒，告知于你，也只会令你再经离别之苦。又或者我误打正好得了鲛人的帮助。总之，一切疑虑，若有机缘自会消解，我们无需太过纠结。”
“嗯，还是我的夫君聪慧！”小夭夸奖道。
“哪里哪里，夫人谬赞。”璟的回答实在太过娴熟，倒让小夭觉得有些吃瘪。
过了一会儿，小夭喊道：“璟，你过来让我靠一下，我想要穿鞋，这里不太稳。”
璟立即向小夭走去。只见他半蹲下来，用灵力帮小夭烘干水珠，而后细心的帮小夭穿上鞋袜。
小夭的脸噌的一下染红了一片，从没有男子为她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你…你…你怎么可以！”小夭有些羞涩，以至于连话都磕磕巴巴的。
“我怎么不可以？”璟抬起头看了小夭一眼，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意，轻声说道：“若我都不可以，那还有谁可以呢？”
璟的眼神清澈明亮，可不知为何小夭总觉得璟在打趣她。偏她在嘴上又讨不到便宜，气得小夭只能掬起一捧水朝璟泼去，以掩饰内心的慌乱。